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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等了很久。

等到梨花一片一片,覆盖在她的眼皮上。

睫羽翕动着?,卫嫱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她好?似做了一场梦。

梦的尽头依旧是那棵雪白的梨树。

睁眼时?,原本缀在枝桠上的梨花,不?知怎的竟变作了飞雪。飘雪簌簌,她尚未来得及起身撑伞,忽然听见身后一声。

“小妹!”

转过头,是滕慕。

她的二哥。

没有预想中那般遍体?鳞伤,对方身上甚至没有一处太过于明显的伤口。卫嫱长舒一口气,短暂的欢喜过后,她出声问滕慕。

“二哥,李彻呢?”

二人是一同?去的,怎么如今只余他一人回来了?

滕慕下意识才朝后退了半步,眼神忽尔变得躲闪。

这?不?免让卫嫱右眼皮突突跳了跳,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终于,在她的连番追问之下,兄长道出了实情。

对方看?着?她的眼神忽尔变得十分悲伤。

滕慕就这?般看?着?她,半晌之后,隐忍着?情绪道:“小妹,李彻他……”

“……他回不?来了。”

卫嫱呆呆地看?着?他。

回不?来?

什么叫回不?来了。

她好?像忽然不?大能理解兄长的话了。

卫嫱只看?着?,二哥的嘴巴就这?样一张一合的。她极艰难地理解了二哥所说的话,忽然落下泪来。

她的情绪就在这?一瞬间,如雪崩一般,山崩地裂。

泪水像是决了堤,她一遍遍地问二哥。

什么叫不?回来了。

什么叫……不?回来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呢。

临走前他明明答应得那么好?,明明答应得那么笃定。

他们明明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就可以解开心结。

“他怎么能回不?来呢……”

卫嫱一遍遍地确认。

是李彻丢下她了。

这?一回,是李彻彻底不?要她了。

那个在梨花树下为她撑伞的少?年,

那个于大雪之中一步一叩为她求来平安符的少?年,

那个与?她情爱纠缠这?般之久,将她伤得痛彻心扉的男人,

是彻彻底底要离开她了。

便就在她埋首大哭之时?,忽然一声轻唤,将她拽回现实。

——“阿嫱?”

她惊醒,看?见落在眼前的身形。

他不?知在无回谷待了多久,面色尚有些疲惫,仍旧是那一袭紫衫,踩着?清透的月色,朝这?边小心翼翼地走来。

“阿嫱,你……怎么了?”

她忽然上前,猛地抱住他。

男人身形微定,任由她抱着?,少?时?,伸出左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

落在她睫羽上的不?是什么白雪。

而是她在梦中的眼泪。

对方的声音是她许久未曾听到过的温柔。

“怎么了,阿嫱,是做噩梦了么?”

她整个人蜷缩在李彻怀里,像一只小兽。

用些许沉闷的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李彻安慰她:“不?要怕,我?自无回谷回来了。以后再没有什么能拆散你和我?,再没有什么事……”

卫嫱忽然拽住他的衣袖。

“不?要走。”

那噩梦太过真实。

她仍在心悸。

过往的爱也好?,恨也好?。

爱也罢,恨也罢。

“不?要离开我?。”

对方身形定了半晌,须臾,他温声哄着?:“好?。”

男人将她抱紧了。

她将脸埋入对方怀中,用他的衣裳擦了擦眼泪。不?知是未曾饮水,或是大哭过一场的缘故,她的嗓子很哑。

可即便如此,卫嫱仍是埋在他怀里,仍要说道:

“李彻,我?在那之前,还做了一个梦。”

“我?还梦见,我?去了很多地方。”

她说,他便耐心地答着?。

同?少?时?一般。

“什么地方?”

“我?梦见我?们回到了盛京,不?,还有贡川,逞州……还有好?多好?多地方。”

“好?,我?陪你去。”

带上小翎。

他们的孩子还没有机会,亲口喊他一声父亲。

李彻想,他定是世?上最不?称职的父亲。

没关系,时?日还长。

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我?带你去盛京,回贡川,去逞州。”

“去看?辽城的雪,苏杭的湖。”

“去看?乌连高耸入云的金山。”

他说着?说着?,低下头看?了怀中女?孩一眼。

卫嫱竟窝在他怀里,像是要睡着?了。

迷蒙中,她轻哼着?:

“那我?们先要去哪里?”

“回京城,”李彻认真思索了一下,“先回京城,好?不?好??我?们先去祭拜你的父亲,对了——阿嫱,我?在京城寻到了一位名医,有活死人医白骨之术,可以接骨术,治疗卫颂的手指。”

“那你的手是不?是也——”

“我?只与?他说,给卫颂一个人接骨便好?。”

“什么?”

卫嫱困意消减了几分,抬头望向他。

他的眉目温和,手指轻拢起她的耳发?,声音缓缓:

“至于我?的手,便永远当作惩罚吧。”

和煦的风轻撩开车帘,车内之人望向窗外。

“阿嫱,该启程了。”

回盛京,去贡川,到逞州……

风也启程,花也启程。

这?一路,斯人为伴,清风作衣,山川明媚,湖泊温柔。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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