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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兰姑姑说的是。”秋泓垂首, 隐去眼底的几分轻嘲。

天色暗下来时, 凌霄卫在林中安置起幄帐, 秋泓与三两个女婢忙着做些热食, 丰兰则在帐中仔细盯着另几个女婢熏香铺床。

商绒静默地待在火堆旁, 坐的是厚实柔软的垫子, 一旁是乌木的小案几, 案上有风炉燃炭, 煮沸热茶。

红漆鎏金八宝盒内, 是各类精致的干果与蜜饯。

她既不饮茶, 也不吃任何东西,只是愣愣地望着面前的一簇浓荫。

还曾有雪的时候,她与一人风餐露宿,吃过他烤的兔腿,又与他睡在斑驳浓荫里的树干上。

那样不安稳的一夜,她的整个梦境都在摇摇欲坠。

步履声临近,商绒瞥见贺星锦的袍角,她也仍未抬头,只抱着双膝,一言不发。

火堆里木柴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贺星锦俯身行了礼,再抬眼,他望见公主依旧苍白的脸。

“臣有一物,本该归还公主。”

贺星锦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来。

是一柄匕首。

商绒几乎是一眼认出,那便是此前折竹交给她的那一柄,也是贺星锦寻到她的当日,见她握在手中沾血的那一柄。

她的神情有了些细微的变化,才伸出手去,却见贺星锦忽然屈膝跪下。

她的手僵在半空,听见他道:“请公主恕罪,待归玉京后,臣一定将此物交还公主。”

“臣此时将它拿出来,是想告诉公主,您还有这样一件东西在。”

贺星锦轻抬起眼,嗓音低沉。

“你凭它,想查些什么?”

商绒悬在半空的手指节屈起,她终于开口说了今日的一句话。

“至少如今,臣并未在此匕首上发觉任何有用的线索,”贺星锦并不否认,他迎上她警惕的目光,“它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锋利,但随处可买。”

他之所以暂扣此物,全因那日她用它抵过自己的脖颈。

此话一出,他分明察觉她紧绷的肩颈松懈了些许,他半垂下眼睛,藏住眼底几分复杂,几分疑惑。

理所当然的,他思及那位从南州裕岭镇医馆里与她一起走的神秘少年。

作为圣上最疼爱的公主,她究竟为何要逃,这件事他已反复思量许久,但此时在她面前,他却始终问不出口。

当日带她离开蜀青的那些人一看便是江湖中人,十数人迎战他凌霄卫与蜀青卫所数百人,分明便是做好了打算以命拖延。

那些人杀招狠辣,纵是两方相差悬殊,凌霄卫也的确折损了几十人在他们手下。

但偏偏,公主并不像是被他们挟持,倒像是被他们保护。

“公主,这天下莽莽苍苍,常有人心两面,”贺星锦望着她郁郁的眉眼,“非日久,不能见真章。”

“你将匕首还我,”

火光照在商绒的侧脸,她泛白的唇轻轻牵动,“我会好好吃好好睡,不会发生任何你心中所想的事,也请你,别再试探我什么,别再追查他们任何人,我既已在这里,”

她忽而停顿片刻,一双眸子里暗淡的光影闪动,她失神地望了会儿地面随着夜风轻轻摇晃的树荫,又说:“那么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公主,请您用膳。”

适时,秋泓过来俯身行礼,又与几名女婢将饭食摆上案几,小巧的瓷碟,精致的糕点,几样精细的素山珍,一碗熬得极为浓香的素粥。

没有半点荤腥。

商绒凝视那碗热粥片刻,最终捏起汤匙,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贺星锦立在一旁,看她平静的面容,却又无端发觉几分她强压在这副平静表象之下的死寂,他沉默许久,恭谨地将匕首放在案角,道:

“臣,谨遵公主之命。”

——

平安镇上。

阴阴暗暗的客栈堂内酒意正酣,黑衣少年与四个酒鬼坐在一桌,唯有他一人手中攥着茶碗。

“小十七,这便要睡下了?”第十五瞧见他放下茶碗起身,便道。

其他三人的目光也因此聚集在他身上。

少年理也不理他们,上楼去了。

第一看着他的背影,慢饮一口酒。

守在少年门口的几人目不斜视,瞧见那提着桶又来送热水的跑堂,见他战战兢兢的样子便觉没趣,放他去了。

“折竹公子。”

屏风后,作跑堂打扮的梦石满头热汗,这里间好多桶的水都是他一趟一趟搬上来的,只为此时趁着倒水声,与折竹说上一番话。

姜缨带着梦石一路追赶至平安镇,却也始终不敢跟得太紧。

折竹身边布满那四位护法的眼线,而梦石非是栉风楼中人,姜缨若带着一个陌生人来轻易接近折竹必会引来那四位护法的注意,但情势紧急,梦石已顾不上许多,只得在今日寻了机会铤而走险。

“她被凌霄卫找到了。”

折竹在酒桌上看见来送酒的梦石时,他便已经在心内得出了答案。

“那日雨大,掩去太多声息,凌霄卫带的人足有数百,”梦石再提起一桶水来往浴桶里倒,他说着看向那少年,“簌簌她不愿你的人都折损在那儿,也不愿我不得自由,她……拿着匕首以死相逼,要我们把她丢下。”

梦石的眼眶有些发酸。

热雾拂动间,少年的眉眼被冲淡许多,他的手指蜷紧又松懈,眼底幽幽暗暗,烛灯的光影透过雕花屏风疏漏几寸光影在他的侧脸:“为你,她的不舍,竟也舍得了。”

曾因那一分缺失的勇气而不敢自裁,宁求他结束她一生苦痛的人,如今,竟也敢将匕首抵上自己的脖颈了。

“她让我与你说,从南州到蜀青的短短几月,已比过她此生数年,”倾泻的水声中,梦石压低的嗓音有些泛干,“她说,那些就足够了,你有你要走的路,她也有她要面对的事,往后,便不再见了。”

折竹闻声,浓密的眼睫微动。

借着放下木桶的空档,梦石将藏在怀中的东西递到他手中。

是厚厚的一沓宣纸,上面写满了那个姑娘娟秀的字痕,点滴殷红的血液沾染其上,触目惊心。

“折竹公子,两卷道经都在此了,你从村中将她带回竹林小院的那夜,她熬了整夜默完了剩下的一卷,她让我一定要带给你。”

折竹几乎听不清梦石在说些什么,他只低眼盯着那宣纸上斑驳的血迹,手背的筋骨无声绷紧,他屈起的指节近乎泛白。

“那么你的事,她可有告诉你?”

许久,折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在经卷中夹了一封信,是给我的,我已经……看过了。”

梦石说着,又深深端详起面前的少年来:“公子你是否早就知道?”

“梦石,”

折竹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却道,“我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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