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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下咽。他拿着筷子,反复搅着米粒,缓慢地往嘴里送,却尝不出来任何味道。

“多吃点,接下来要有段时间吃不到这些了。”

一个炸鸡腿放到他碗里,跟着是几块鱼肚上的没刺的肉,一夹肥瘦相间的回锅肉,几块焦香的糖醋小排……直到他手里的碗堆得像座小山。

“快吃,吃完我们上路边放炮去。”

说完齐弩良自己先大口大口吃起来。

蒋彧捧着碗开始狠狠扒饭,无差别地往嘴里塞鱼和肉,凶狠的小兽一样撕咬着鸡腿……

然而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滚落,落进他的饭碗里,落在他撕扯的鸡腿上,溢进他的嘴里,和着食物一起被他吞进肚里。

蒋彧不知道齐弩良是否有责怪他,但他知道齐弩良已经原谅他了。

年初三,齐弩良从工地干活的赵师傅口中得知,他们工地已经开工。赵师傅还偷偷告诉他,刘总这几天偶尔会来工地,让齐弩良来蹲他。

“小齐,我跟你说,到时候你撒泼打滚,把你那伤腿杵到他跟前,跟他说再没钱治腿就废了。最好带上你家小孩,小孩在这种场合下最好用。

“要是这样都不行,你就爬到塔吊上,威胁他不给钱你就跳下去。不是让你真的跳,你就在那上边呆着不下来,最好引来电视台的记者,一说要上新闻,他保准就给了。”

齐弩良沉着脸听他说完这些,没别的可说,只道了声谢。

“工地上这种时候多了,那些个狗日的,有的有钱都不给。但吃的是这碗饭,不干这个也没别的可干,只有在讨薪上下点功夫。我有经验,你听我的,直接找姓刘的,别去跟姓黄的扯,他就是姓刘的狗腿子,跟他扯没用。”

齐弩良挂掉电话,靠在小卖铺的烟柜边上,苦着脸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丢地上碾灭,转头去了邓江华家。

邓江华站在门前,一脸睡眼惺忪,那头平日里鸡冠似的杀马特发型,此时乱蓬蓬鸡窝一样堆在脑袋顶上。

他又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抽支烟发给齐弩良:“昨晚打牌打到凌晨,刚睡没两个小时……齐哥,你来找我是有啥事吗?”

齐弩良接了他的烟,靠在他家门廊的柱子上,让他那条腿能够歇歇。

“我想找你借件趁手的工具。”

邓江华一眼瞥见了齐弩良打着石膏的腿,立马明白他什么意思,指指他的腿:“怎么搞成这样,谁弄的?”

“不是谁,我自个摔了。”

“哦,我还以为你找我要东西寻仇呢,但你这模样拿啥也不顶事儿啊。”

“不是寻仇,是要账,你这儿都有些什么?”

邓江华打着呵欠把他往屋里领:“我这儿只有钢管和弹簧刀,要砍刀什么的话,你要等一会儿,我找人去给你弄。”

走进院子里,齐弩良正瞅见一个老头在劈过年的猪头。

老头也瞅了瞅齐弩良,问他孙子:“华仔,你又把谁往家领啊?”

“我朋友,别管了,宰你的猪头去。”

“天天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往家带……”

邓江华拉了拉齐弩良的胳膊:“走,我爷老糊涂了,别理他。”

齐弩良没动,他一眼就看上了老头手里正剁着猪头那把斧头。笨重的一坨黑铁疙瘩,但边缘那嵌入肉骨的斧口磨得锃亮。

“不是吧,这玩意儿一下必得出人命啊,大哥。”

齐弩良看了一眼一脸惊骇的邓江华:“不是拿去砍人的,不跟你说了是要账,就吓唬吓唬。”

“那你可得控制住自己,再生气也不能把这玩意儿往人身上抡。”

不知道邓江华出于什么目的,非要和他一块去。这小子有摩托车,齐弩良也没拦他。

他坐在邓江华的摩托车上,右腿不太方便地支出老远,手里的斧头沉沉地坠着他的手臂,粗糙的木柄摩擦着他的手心,寒风刮在他脸上。

齐弩良原本不想这样。

过去那些经历给了他一种动物般的直觉,他知道比起在规则繁复的文明社会框架下,自己更擅长在规则更少、更信仰暴力的社会的另一面生活。因为比起应对别人的拳头,揣测别人的思想、读懂别人的潜台词、躲避别人暗中使下的绊子……后者对他来说更困难。

他早该像现在这样,用一种强有力的方式,作为一个强者跟那些人提出要求。而不是用祈求和纠缠的方式,让自己成为一个弱者。因为在任何地方,弱者都并不会因为弱而得到同情,反而只会因为弱被狠狠拿捏,受尽欺凌。

但他也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在里边八年,形形色色的犯人都告诉他,那地方就是这条路的终点。他不在乎再回去那个埋葬了他青春的地方,可是现在有蒋彧。那孩子秤砣一样沉重地挂在他的心头,让他做事无法只考虑自己喜恶,他得考虑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但也是因为那孩子,如果生活非要逼一个人去走歪路,那这个人只能是他自己,决不能是蒋彧。

那孩子偷窃的缘由,齐弩良很快就想明白了,都是因为他——是他到了时间却没法就医的腿,是他没法隐藏的拮据的愁绪,是他面对生活竭尽全力却仍然无能为力。

过去蒋彧遇到的最大困难无非饿一顿肚子,是齐弩良把生活的压力带给了他,迫使他做出这样的事。

这不是那孩子的错,是他齐弩良的错。所以他给了自己一耳光,也是生活给了他一耳光,提醒他所有的失败和无能。

如果两个人一起向阳生长无论如何都做不到,那他才应该是那个落进肮脏的泥地里,化作肥料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齐哥要发飙了[○?`Д′? ○]

第43章 强者

工地上老板办公室也在活动板房里,陈设虽简单些,但该有的都一应俱全。

这块工地的包工头刘全海是个黄皮吊眼的矮瘦子,此时他那张蜡黄的刀片脸泛着白,吊着的三角眼直愣愣瞪着那柄刀口嵌进他实木办公桌的斧子,身子往后退无可退,直瘫在了老板椅上。

“你,你冷静点,有话好说,别冲动……”

齐弩良双手撑在办公桌另一边,居高临下看着这在幕后把他哄得团团转的“刘总”,冷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赔偿拿来。”

刘全海眨巴着三角眼:“赔偿?什么赔偿?”

这时候还装傻,齐弩良怒从心起,直越过那桌子,一把揪起刘全海的衣领:“还装蒜?这钱你今天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齐弩良横眉怒目地,“我他妈光棍一条,刚从里边出来没多久,要真是把老子逼急了,我不介意再进去一回。”

威慑才刚刚开始,齐弩良没急,但被他揪着衣领那人明显急了,也不再问是什么赔偿了,干脆又爽快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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