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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在。
指尖冰冷,眉心滚烫!
她抬手,指尖在眉心一触,厚重而狰狞的鬼斧,便在掌中。
一枚一枚恶鬼的图纹,似乎与这黑暗融为一体,格外模糊。
见愁看不见它们,只知道,在她掌心五指所握之处,起起伏伏,凹凸不平的铸纹,无比清晰,像是烙印在她掌心之中一样,灼烫,且血脉相连。
“当。”
轻轻地一声响。
见愁立在圆桌之旁,慢慢将沉重的巨斧,放在了圆桌之上,又将左手之中那一枚玉简,缓缓搁在巨斧旁侧。
外面的月已渐渐斜了,整个昆吾都在一片霜白之中,只有她屋内,依旧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枯坐良久。
身体僵硬,搁在桌面之上的手臂在她动作之时,有些微微的发麻,见愁终于缓缓将掌心翻出,一只小小的银锁,便出现在了她掌心之中。
简单的一根红绳,穿在其上。
长命百岁的锁,上刻一小小的“谢”字。
银色的表面,在昏暗之中,透不出多少光泽。
它太小,太小……
若不是攥紧了,让它烙印入自己掌心,见愁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它也太沉,太沉……
仿佛要她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能不颤抖一下,平静地将它放在桌面之上,放在这巨大而狰狞的鬼斧旁边。
细细的红绳微有卷曲,柔软地贴落在桌面上。
从来没有一刻,意识与身体剥离得如此清晰,一者冰冷,一者滚沸。
“青峰庵……”
一剑穿心过,埋于断崖风水龙穴中,从此魂魄不全,半生不死。
见愁看着自己白皙干净的手掌,便将五指微微一拢,四道细细的银光,很快聚在她掌心之中。
“隐界风水甚好,该是个葬人的好地方……”
话音落时,四道银色的毫光,便从窗缝之中飞出,一瞬融入了外面吹拂的夜风之中,向着四个方向投去。
南面客房靠水,临窗有小湖。
如花公子一腿放平,一腿微屈,竟坐在那窗沿之上,绣满繁花的衣襟垂落在窗棂之上,手里捏了一把描绘百花的纸扇,意态慵懒优容,身影倒映在湖面之上,一时雅到了极致。
一阵风吹来,他眉睫一颤,便随手用纸扇探入风中,再收回之时,已有一缕银光在扇面之上直立。
眉头微微一挑,如花公子笑了一声:“看来是有结果了……”
东面客房近山,开窗入眼便是外面莽莽的原野。
左流仔细地思索着自己在是非因果门中的遭遇,照旧是不明白。不过这不妨碍他继续自己的研究……
“换掉此簿的材质,若能以人气息或者精血为引,当可制作类似的幻身……”
口中呢喃,左流飞快地倒出了自己乾坤袋中的东西,寻找着合适的材质。
呼啦。
风吹来,一下“哗啦啦”地翻动着放在桌面之上的那一本蓝皮簿子。
左流一下抬起头来,“咦”了一声,并指入风中,夹出一线丝毫银光,于是白日里见愁师姐所言,又在耳边回荡。
手指微微用力,左流碾碎了这一枚银光。
西面客房建在悬崖边,推窗所见,便是万丈深渊。
深渊下有刺骨的寒风,如刀一样吹拂而上。
夏侯赦站在窗前,也站在这凛冽的风中,暗红色的衣袍猎猎飞舞,他的目光则停在高高悬挂着的那一轮霜月之上。
厚重的乌云来了许久,终于又渐渐移开。
皎洁的月色,重新从乌云之侧绽放,整个悬崖崖壁之上,一片的雪白,像是打了一层秋霜。
一道风信藏在风中,从他耳畔吹拂而过。
只是夏侯赦并未取出风信。
于是,这一道风并不离开,只在屋中环绕,吹拂……
昆吾后山,山腹之中。
地心之中涌出的炎火,不断地炙烤着六耳丹炉的底部,让它变得通红。
几道灵光被变幻的手诀打出,烙印在丹炉之上,精确地调动着丹炉的温度。
有隐约的药香,浮动在炎热的空气之中。
此处是昆吾丹堂之所在,陆香冷借了一间炼丹室来用。
天一亮便要出发,但愿这一炉九里松能顺利炼成……
她眉尖若蹙,依旧两靥含轻愁,唯有那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在她苍白的脸颊上,似乎多了几分血色。
一道地底来的焚风忽然吹拂而上,陆香冷微微一怔,已是察觉了隐藏于风中的那一道风信。
迟疑片刻,她终究还是伸手取出。
风信碾碎,一片银光交织在炙热的虚空之中,很快有无数的信息,涌入她脑海……
这一刻,陆香冷唇边终于露出了微微的苦涩。
其余人或恐没有目睹今日刀兵场上,那昆吾崖山最优秀之二人刀兵相见的场面,可她却清楚极了。
谢不臣果真如见愁所推断,隐瞒了部分于青峰庵隐界有关之事,偏偏此人还是他们引路之人……
这青峰庵隐界一行,到底又会怎样?
她一贯心思敏捷而剔透,这一刻竟也只觉得眼前是一片重重的迷雾,一切都看不分明。
天上月已斜。
远处的九头江流淌不息,喧嚣在无数人的梦乡里。
天将尽,夜将明。
窗外有黎明之后的薄光透入。
见愁枯坐了一夜,直到此刻,才起身为自己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长袍,月白的底色上,盘着精致的银线绣纹,却有着最冰冷的触感。
干净的铜盆之中放着干净的清水。
见愁以水濯面,又慢慢用干净的巾帕擦着指缝之中残留的水迹。
动作冷静,甚而冷酷。
像是将上刑台斩人的刽子手,总要在出发之前,将一切打整妥当,衣袍整洁,双手干净。
水迹一点点消失,见愁缓缓直起了身。
满头青丝铺落在身后,铺落在那衣袍冰冷的银色云雷纹之上。
如瀑。
她推门而出,屋内已无鬼斧银锁踪迹,只有玉简,被她勾在指间。
屋外残夜将尽。
露重霜寒,行走间沾湿了见愁的衣袂。
她顺着山道而下,踩着渐明的天光,终于看见了站在山前的四个人。
如花公子执扇慵懒地倚在老树树干之上;左流摆弄着自己新制的一本折子,满眼喜爱与得色;夏侯赦如挺直的一柄剑,面无表情站在稍远的地方;陆香冷螓首低垂,凝神翻阅着一本老旧的古籍。
在脚步声传来的那一刻,四个人都在一片静默当中转过头来,看向了她。
见愁款步,走入了四人之中。
如花公子与陆香冷都对着她递了个眼神,微微一笑,左流挤眉弄眼,夏侯赦则无情无感地看了她一眼。
没有人说话。
也不需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