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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安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道:“我不管旁人如何,我只知道,要是人人都缄默,这世道就彻底坏了。”

赵氏无言,一时间又喜又悲哀,怜悯地看着李明安,不再和他辩论。

日头渐升,母子二人坐在一起用早膳,伺候赵氏的丫鬟无意道,听说昨天晚上九姨娘回去就发了高烧,烧了一宿呢。

李明安愣了愣,道,请大夫去看了吗?

丫鬟说,请了,刘老大夫去看过了。

赵氏说,想来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受了惊吓,养养便好了。

李鸣安含糊地应了声,看着手中的清粥,顿时有些食不知味。

二人用了早膳,李明安将要出门,赵氏却叫住了他,说:“明安,这些天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吧。”

李明安不说话。

赵氏道:“你爹这几日心情一定不好,你别去惹他生气。”

李明安皱紧眉毛,道:“娘,我是个人,不是我爹手里的玩意儿,事事都得顺着他,听他的,他做的不对我也不能说,不能管!”

赵氏声音也高了几分,“明安!”

李明安看着赵氏,忍了忍,到底退让了,“我不出去。”

赵氏说:“那你想去哪儿?”

她看着李明安,母子二人对视,李明安竟觉得他那点心思在赵氏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他仓促地别开了目光,“娘……”

赵氏屏退了下人,盯着李明安,说:“你从来不关心你爹的姨娘,为什么对九姨娘——”

“我没有,”李明安急急地打断她。

知子莫若母,赵氏心头猛地一沉,她看着李明安,一言不发。

李明安小声道:“我只是同情他。”

赵氏说:“你同情他?他一个男人给你爹做姨娘该同情,可别人呢,难道就不值得同情?她们便是心甘情愿的?”

赵氏紧紧抓住李明安的手臂,说:“李明安,你别犯傻,那是个男人,还是你爹的姨娘,是你小娘!”

李明安浑身一颤,怔怔地看着赵氏,羞愧又窘迫,“娘,我没有。”

赵氏勉强一笑,说:“没有最好,娘知道你是个读书人,明大义,知大理,心里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是不是?”

李明安张了张嘴,可看着赵氏,却始终说不出话,过了许久,才重重点头,应道:“是。”

他扯出一个笑,心中却好像生生裂了条缝,喃喃道:“娘,我知道的。”

第38章

大宅院里没有秘密,兰玉因八姨娘张氏沉井一事受了惊吓而高烧不退的消息飞快地传了出去,不乏有人幸灾乐祸,道兰玉是心中有鬼,心虚呢,谣言恶毒,藏了能杀人的刀。

兰玉对此一概不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第二日温度才慢慢退了下来,期间辗转醒过数次,见着了李鸣争,再睁眼时,屋内就只剩下了银环。

兰玉昏昏沉沉地要了水,银环忙不迭地端着杯子凑了过来,他浑身没力气,只能就着银环的手喝了大半杯水,银环小声道:“姨娘,您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我再请刘大夫过来看看。”

兰玉说:“不用了。”

他躺在枕头上,抬手抵着自己的额头,闭了眼睛,李鸣争那张脸突然浮现在眼前。兰玉想,昨天晚上竟然梦见了李鸣争——李鸣争还在亲自照顾他,真是烧昏头了。

银环小心地觑着兰玉的神色,小声道:“大少爷是天亮前走的。”

兰玉猛地睁开眼睛,他直勾勾地盯着银环,银环被他吓得有些无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讷讷的叫了声,“九姨娘……”

兰玉开了口,声音嘶哑,“昨天晚上李鸣争来了?”

银环犹豫着点头,轻声说:“大少爷照顾了姨娘一宿呢。”

兰玉愣了片刻,咂摸着银环这句话,李鸣争照顾了他一宿——那就是说,他看见李鸣争,不是梦——昨夜种种纷涌而来,兰玉恍了恍神,怔怔地坐着,心里涌现了几分复杂。

他的确是被吓着了,恍惚间,好像他已经步了八姨娘的后尘,被填入那黑漆漆的井口。

兰玉不怕死,却也不想死,更不想死在李家那口狭小的,可怖的井中,那简直是比十八层地狱都要可怕的地方,好像被丢进井中,就永世不得解脱了,一辈子被困在李家。

兰玉不甘心。

他辗转反侧,一颗心悬着,倏而跪在祠堂前被众人斥责的成了自己,李家一众人冷冷地看着他,李老爷子高居首座,他心惊胆战,难堪又绝望。倏然,身边贴上了一具滚烫的身躯,有人抱住了他,抱孩子似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纯粹地被人抱着了。

在那一瞬间,竟让兰玉觉出了一时半刻的心安。兰玉睁开眼,就看见了李鸣争。

李家虎狼环伺,头狼已经老了,于他而言,最好的自保方式就是寻求新的头狼的庇护。可李鸣争远比他所想的可怕,难以揣测,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竟在这风口浪尖照顾了他一夜,兰玉想着,兀自轻轻笑了一声。

他脸色苍白,可那一笑,却让银环觉得后背发凉,低低地叫了声,“九姨娘。”

兰玉靠着床头,看着银环,说:“银环,你来李家多久了?”

银环说:“半年了。”

兰玉说:“半年——让你伺候我这么一个尴尬的姨娘,委屈你了。”

银环吓了一跳,说:“不委屈,不委屈,”她小心道,“您是主子。”

“我算是什么主子,”兰玉说,“你跟了我半年,也该知道李公馆的人是怎么说我的,你也没少受冷眼吧。”

银环愈发胆战心惊,低着头,没有说话。

兰玉咳嗽了两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银环道:“……还有四个弟弟妹妹。”

兰玉若有所思,道:“很热闹。”

银环苦笑一声,说:“哪有什么热闹不热闹的,都要活不下去啦。”

兰玉说:“我没有父亲,自小到大,是我娘卖身风尘把我养大的,可惜,我十五岁那年,她也去了,这世上就剩了我一个人。”

银环愣了愣,看着兰玉,兰玉笑了笑,他笑起来很有几分江南流水的温润,说:“那个匣子里有一个荷包,里头有一对镯子,是老爷赏的,成色不错,值些钱,拿着吧。”

银环慌了神,忙道:“不……不用的,这怎么能行。”

兰玉抬了抬自己的手腕,说:“我是个男人,留着也没什么用,再说了,”他看着银环,说,“在这李公馆,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

他声音柔和,话却如千钧,骤然压在银环心头,她浑身一震,看着兰玉。

兰玉轻轻地笑了笑,眼睫毛长,衬着苍白瘦削的脸颊,多了几分无奈和脆弱。银环到底是个小姑娘,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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