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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楚莲身上,被她搀扶着坐到灶台旁,单手接过温热的姜茶,直到带着辣味的甘甜融入身体里,他才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白楚莲力气不大,让江婷婷帮着自己一起将另外三个人也都拖到了灶台旁边。等到他们的体温恢复正常,她才打着手电筒,为几人简单地处理伤口。
杨树文受的伤最重,他的一双腿在下山的时候被雨水冲击下来的碎石砸烂了,要不是江劲松机警地拉了他一把,这会儿怕是命都没有了。
剩下三人里,因为江劲松将自己厚实的雨衣给了葛梅英又被几个男人护着,她的伤最轻,就只蹭破了一点皮。
谢毅航的脑袋被山上的滚石砸出了一个不小的窟窿,脚掌骨也断裂了,得亏他能忍痛坚持一路走回来。
江劲松除了身上有多处细小的伤口以外,最要命的是他的右手骨折了,左手的掌心也被剐蹭掉了一大块肉,杨树文衣服上的血迹大多来自于他的左手。
救人的时候江劲松没有感觉,当他的双手被白楚莲包了个严严实实,不能动弹时,他一直坚强的眉眼里出现了一丝茫然,眼下正是农忙的季节,台风过后也不知道多少禾苗还需要抢救,他伤了双手意味着就不能干活了。
白楚莲似乎看出了他的难受,在他耳边轻柔地安慰着:“不要紧的,你先好好休息,身体最重要。”
女人的声音很轻柔,很能安抚人心,精疲力竭的男人在她的耳语里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等到天亮,风势弱了不少,雨从暴雨转变成了小雨,地面上积起来的水也在慢慢退去。
白楚莲冒雨喊来了吴有德,杨树文这个情况需要拉到镇上去看,也许镇上还看不了,得去县里。
谢毅航撑着自己受伤的脑袋对白楚莲说:“他的两条腿肯定是保不住了,得截肢。”
“谢同志,你也学过医?”白楚莲看向他。
斯文的男知青温和地笑着:“我只是受家里耳濡目染,不像白同志小小年纪已经那么厉害了。”
白楚莲说:“谢同志,我和你同年呢,小小年纪这四个字可不该从你的口里出来。”
两人都跟着笑了起来,经过这一夜,两个年轻人迅速建立了友谊。
杨树文最终还是被截了肢,县里还特意出了红头文件,对杨树文和葛梅英的行为进行了极为严肃的批评,红头文件里也褒奖了江劲松的救人行为。
但江劲松并不开心,他一双手都用不了,下不了地不说,连日常生活都要人照顾。
就像此刻,白楚莲像喂小孩一样,将粥一勺一勺地喂到他嘴里。眼前的女知青眉清目秀,一双眼睛就算不笑也带着几分笑意,当她看向自己的时候,会让他产生对方喜欢自己的错觉,叫他不自在地别开眼。
“我自己来。”
“不行,江大哥你的手不能动,要不然就好不了了。”白楚莲笑吟吟地又给他喂了一口。
不自在的男人面上抗拒着,嘴巴还是老老实实地凑上来,将勺子里的粥吃得干干净净。
“哥哥羞羞!还要喂喂!”一旁的江婷婷并不懂得自家哥哥的窘境,嚷嚷着。
江劲松竖着眼睛瞪了她一眼,让她瑟缩了一下,委屈巴巴地看向白楚莲。
白楚莲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解释道:“婷婷乖,你哥哥是受伤了。”
“那我也来喂哥哥!”江婷婷兴致勃勃,跃跃欲试。
江劲松被妹妹这么一搅和,心里刚起的那点旖旎瞬间埋进了土里,神情也只剩下冷漠。
“你们在吃饭呢?我来是不是打扰了?”
谢毅航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外面走进来,自从受伤以后他闲了下来,有事没事就往江家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这也是江劲松不开心的原因之一。
“谢同志吃过了吗?”白楚莲放下碗,客气地问着。
江婷婷立刻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好,江劲松手受伤洗不了碗,白楚莲便教江婷婷洗碗,让江劲松意外的是,智力停在幼童水平的妹妹其实很喜欢干活,在白楚莲的教导下她很快就能像模像样地把碗洗干净,现在都能主动去洗碗了。
“我吃过了。”谢毅航十分自然地坐在了白楚莲的对面。
他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两本书递给白楚莲,分别是《人体解剖学》与《药理学》,正是裴医生提到的两本书。
他温和地笑着:“这两本书我已经看完了,想着白同志可能有需要,就带过来了。”
白楚莲郑重其事地接过书来,两本书保存得很好,空白的地方写满了笔记,苍劲有力暗藏锋芒的字迹恰如谢毅航这个人。
“谢谢谢同志,等我看完还给你。”白楚莲将两本书放好。
“不着急,你慢慢看。”谢毅航将手撑在桌子上。
白楚莲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那块手表,不是现在常见的梅花手表,而是一块劳力士金表,在这个年代珍贵而稀有。
见白楚莲盯着自己的手表看,谢毅航十分大方地取下来递到她手上,“白同志也喜欢手表?”
“还好,只是这块劳力士比较少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白楚莲笑着说。
这个年代还没有奢侈品的概念,但这样一块表并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拥有的,也足以说明谢毅航家庭富裕且有海外关系。
谢毅航看向白楚莲的眼神中多了份喜悦,这个年代识货的不多,能一眼看出来也是对手表有兴趣的人。他笑着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家庭背景,他的父亲是海城大医院的医生兼医学院的教授,母亲是海外归国华侨,国内这十年风风雨雨动荡不安,但是国家对归国华侨多有保护,除了他父亲被迫停职在家,其他的各种运动倒是没有冲击到他,能来东方村插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谢毅航是个健谈的,从家世铺开,渐渐谈到对海城的回忆,同是海城出身的白楚莲和他有说有笑,从新世界百货商店说到红房子西菜馆,所有的一切对于江劲松来说晦涩而难懂。
他不愿离去,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艰难地听着这些对他全然陌生的内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知识青年对于他这样土生土长的农民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的心里生出了自卑……
直到谢毅航离去,他还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原地。
“江大哥?”
姑娘那张鲜活漂亮的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之间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细腻无瑕的肌肤与红润饱满的唇瓣在他的瞳孔里变得更加清晰起来。江劲松不敢看地闭上了眼睛,明明心里装满了自卑,那埋进土里的旖旎却在自卑的浇灌下生根发芽,彻底扎根在了他的心底。
不管如何,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江劲松是个闲不住的,等他的左手拆了绑带以后,就靠着一只手下地干活,忙过了十月的晚稻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