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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始源切换到她自己,这一次,厉蕴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向“自己”,见她徒手碎星辰,抬手捏世界,一刀纵天下,善恶无分别。
她看得清楚,明明“她”身后法相已成,见之却是一片模糊;明明“她”该拥有名号,思之却是头痛欲裂。
她见到“自己”转过身,左手融出一个紫金色的创世神格,右手握着状如长矛的灭世神格。左边的星球欣欣向荣,一派祥和;右边的帝国烟熏火燎。尸横遍野。造就生,带来死,那个“她”转过身与她面对面,声音肃然。
“厉蕴丹。”对面的自己唤道,“告诉我,你成就了何种神格?”
“你是什么神?”
吓——
伏在玉桌上的厉蕴丹忽然惊醒,猛地睁开眼。缓了三息定下神,她才发现自己仍在朝天宫的庭院中,案上放着朱砂墨,手下垫着一张灵光燃尽的“长息符”,头顶有粉色的花瓣飘落,正是种下的蟠桃树开花了……
对,她之前在这里画符,画的是“长息符”,一种能让神仙都陷入沉睡的符咒,专用来对付一些她不想杀、对付起来又有点棘手的对手。
却不料,符画完了,第一个中招的是她自己。
厉蕴丹颇有点哭笑不得,但确定符箓有效后,她伸出手指蘸了蘸朱砂墨,一捻发现还润着,便断定自己没睡多久,最多半刻钟。
可这半刻钟的梦境是真是假……有待商榷。
神不眠不休、不死不灭,哪会真像人一样做梦。一旦梦上了,那梦便不是梦,而是位于意识深处的真实。换言之,她看似是做了梦,实则被问了心。
发问的是本我,又何尝不是她自己?
如果是谢此恒成神,那这事儿就好办了。他单修剑,专杀魔,旁的一概不管,还救过世,大抵不是“剑神”就是“某某尊者”,多简单的事儿。
不像她,刀会点,剑也会点;符会点,器也会点。什么都会点,再要将神格定性定义,这不为难她吗?说创世也可以,说灭世也可以,要不然她自封一个“万能神”吧?
风吹过,卷了片叶子拍在她脸上。
厉蕴丹总算收敛了几分,又恢复到一贯冷肃的样子。只是思维已岔开,心就无法静下来画符了。她索性将器物全数收起,出了仙藏去找谢此恒论道。
不久,雪峰之巅,锅底架起。烤鱼烤肉,喷香四溢。
厉蕴丹与他说了梦境,等待他的解惑。而谢此恒见她半分不瞒、什么都告诉他,心头顿觉很“满”,有一种情绪像是要溢出来似的。
他带着笑,温和道:“八万余年,盘古方为盘古;万八千年,伏羲才是伏羲。你成神才多久,何必这么着急?”
筷头一顿,这话倒是点通了她,她确实急于求成了些。欲速则不达,有时候越迫切想得到的东西,反而越得不到。
厉蕴丹:“是我急切了。”
她大可以等一个任务期较长的试炼场去解决这个问题,往后机会多得是,确实没必要今天就完事儿。
“也是我着相了……”
谢此恒摇头,将烤熟的肉全夹进她碗里:“着相是常事,万事万物皆有迷惘时,包括我也是。”
“你也?”厉蕴丹一笑,“瞧着可不像。”
“我只是冷淡惯了,以至于谁也看不出来。”谢此恒缓缓道,“那时我还年幼,习剑不久,对剑甚是喜之,连睡时也不撒手。”
“一日师父的故友到访,未见师父,先看到了我,便哄骗我说‘剑即是剑修之妻,你要善待于它’,我信了,为此迷惘了好久……那时我不懂,为何剑是剑修之妻,剑修却把剑踩在脚下御空飞行?这算是善待吗?”
“那些日子练剑也不用心,叫师父看出了端倪。唤我一问,师父怒极反笑,提剑将那叔伯打出宗门,才解了我的疑惑,剑即是剑,是剑修的尊严性命,不是‘妻子’。”
犹记得那天师父在大殿上破口大骂,声振寰宇,几乎把宗门上下连带着他自己都骂了进去:“说剑是剑修妻子的,纯粹都是污蔑!我们剑修满门清白,一心一意,最多就三把轻剑四把重剑,是哪个不要脸的在外传我们三妻四妾,害得我们娶不到妻!听着,以后谁说剑是剑修妻子的,一律打死!休想害我门派法脉断绝!”
那天起,他总算又能直视剑了。
厉蕴丹:……我们的迷惘不一样。
谢此恒:“时候到了,迷惘自会解开。但在到时候之前,你需得解开自己的心。”
放轻松了,开悟自然会来。
厉蕴丹失笑,夹了几块肉吃。一见他碗里什么也没有,便道:“不合胃口吗?你怎么半点不吃,是吃腻了?”
谢此恒:“不知为何,看你吃得好,我便也饱了。”
“你这话说的像我母后……”厉蕴丹道,“幼时不想吃饭,满宫殿乱跑。母后干脆让大宫女把我绑在柱子上,亲自喂饭,喂完她也气饱了。”
谢此恒:……
说起往事,厉蕴丹颇为感慨:“若是还在皇宫,我大概不能这么肆意地吃东西,一道菜要经过验毒试吃才能递到我面前。你幼时虽无亲人在侧,却活得自在;我幼时即使睡在母亲房里,也深感不安。”
她说了很多:“我的父皇有很多孩子,我只是其中之一。做个公主不起眼,却也是年少时的保命符。可说是保命符也不尽然,有时候还是夺命符。皇子倾轧,多会连累到公主……”
她七岁时,比她小两岁的一个妹妹被人推下太和湖淹死了。
宫人一口咬定是年仅八岁的七皇子所为,是孩子间不小心的打闹酿成的灾祸,可饶是如此,她那位七哥也早早地被父皇厌弃,放一边不再管。
帝王薄情,待亲子也是如此。
“皇子争位的事,从娘胎里就开始了。我人还没长开呢,就听三哥跟荣国公府的公子说他母妃与我母亲交好,他就是我亲哥,能做主让我嫁去荣国公府,来个荣上加荣,亲上加亲。”
“呵,荣国公府已经功高震主,他也有妹妹,居然让我去?这份心意我是领了,所以五年后,他是我手刃的第一个哥哥。”
她灭掉了所有对她不怀好意的人,荣登大宝,却也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然而,她很享受这种状态。
厉蕴丹:“我杀过亲兄弟、亲姐妹,甚至我的父皇都是受了我气才咽气的。我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身上的血味早就洗不掉了。偏偏,我连一丝负罪感也无,是否我天生就如此凉薄?”
谢此恒:“不过是求存罢了,你不杀他,他便杀你,既如此,还不如你活着。”
厉蕴丹:“不觉得我残忍?”
“我只庆幸活下来的人是你。”谢此恒道,“不然,我会死在第一场试炼中,跟那条大蛇一样被人践踏遗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