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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了声音:“掌门,掌门…”
苍穆转过头,却看向褚无咎,脸色柔和下来。
“孩子,谢谢你来告诉我们这些。”苍穆说:“你的恩义,我们昆仑不会忘记,你是个好孩子,我要再拜托你一件事,等你回去,必定告诉明朝,她藏着这么大件事不告诉宗门,目无尊长、又无宗纪,实在不像话,本该按门规惩罚,但她襄助长阙宗的弟子,又有大功,功过相抵,不奖不罚。”
“你告诉她,掌门不怪她。”苍穆轻轻拍一下他肩膀:“等这一切事了,叫她赶快回家。”
清微再忍不住,哭喊出来:“师兄——”
他下意识去抓苍穆,苍穆一把按住他肩膀,稍用了力气一推,清微踉跄着后退,眼看着苍穆毫不犹豫走进结界里。
“师兄——”
苍穆听见身后凄厉的声音,他却充耳不闻。
暴虐的灵压与魔气同时从头顶笼罩,他放开周身一切屏障,强大的灵光从体内冲出来,与周围万千灵光融为一体,迅速融合为壮大的力量,义无反顾压迫向漆黑的魔气。
空气中有强烈的腐蚀声,苍穆面孔开始流出血来,他艰难地拖起脚步,一步步走到冰玉榻旁,看着冰玉榻上熟悉的面容,一股泪意瞬间冲上鼻头。
“大师兄啊,大师兄。”苍穆说:“师弟还能再见您一面啊。”
“师弟无能,您该责骂我。”苍穆眼眶发红,又长长叹气:“现在不比咱们当年了,后生可畏,这世道,我已看不分明了,天霜山的老宗主没了,长阙宗的伏昆大兄走了,我看清微头发也白了,我们都老了,这天下,终将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明朝在扬州,在血罗刹手里,您自然把她带回来,也烦您将小肃带回来,还有韵婷,子不教,父之过,我这两个弟子,都有许多不好,但终究我养大的孩子,我心里舍不得,您比我会教孩子,烦您日后多看顾教导他们。”
“师兄,您可一定要醒来。”
“师兄啊,师兄…”
血水渐渐涌满苍穆整张面孔,他呕出血,慢慢滑坐在榻边,仰望着天空,看见浩大的灵光爆凉渐渐压倒黑的雾气,像新一天破晓灿烂的光霞从天边亮起,渐渐压灭一切冰冷黑暗,天色渐亮,势不可挡。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苍穆终于慢慢露出笑。
他记得,许多年前,他继任昆仑掌座那一日,站在云天山巅,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好天气。
他长在昆仑,他的师尊是昆仑,他的师兄师弟是昆仑,他的弟子与师侄徒孙是昆仑。
这是万世的基业,是不朽的荣光。
他怎么能不为昆仑,心甘情愿流尽最后一滴血。
“…大师兄,师弟先行一步了。”
他吐出最后一口血,终于能心满意足地,慢慢闭上眼:“…若有来世,我们再托生昆仑,做下一场…师兄弟。”
“轰——”
爆大的灵光照亮了半边天际。
飓风吹动褚无咎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岿然不动,以一种冷漠的姿态,看着一道巨大裂痕倏然贯通山峰与天地。
仿佛永远的寂灭无声。
直到好半响,渐次散开的灰尘中,一道清晰的清臞的人影,缓缓向他们走来。
没有人说话,但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他是太阿剑之主,是昆仑有史以来最强的那一把剑。
他是衡玄衍。
第83章
阿朝焦急地等待着。
她相信褚无咎能听明白她的意思,她相信褚无咎可以去昆仑找到师尊,但她真的不知道,师尊能不能醒过来。
偷偷藏起濒死入魔的师尊,那是她做的最大的一场赌,她坚信师尊绝不会入魔,但她本来也想好,她要永远守在昆仑沧川峰,百年,千年,她会永远等下去,这样如果有一天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也可以在事态危急之前生祭了沧川峰,她去填自己做过的事,绝不会让爆发的魔气牵累他人、祸乱苍生。
但是血罗刹活过来,她被困在这江都魔宫,一切原本的计划都付诸流水。
血罗刹受了重伤,他行事越发疯癫,他会发疯般的寻找师尊,也许再过不久他就会失去一切耐心彻底攻入昆仑,到时候他会发现入魔的师尊,到时候……
阿朝甚至不敢想这个可能,她没有别的办法,她急切让褚无咎去昆仑看一看,她期冀着师尊已经醒过来,但她心里另一个声音又无比残酷地反问自己:你自己相信吗?
相信吗,一个已经碎过本命剑、几近入魔的人,在短短的时间,又好生生地醒过来,能再重新拿起剑,斩杀曾经最强大的劲敌,光复这朗朗乾坤。
阿朝不知道该怎么去相信。
那不是人,是神仙,可这个世上,没有神仙,她知道,即使是她的师尊,也从来不是神仙。
阿朝等啊,等啊,没有等到褚无咎再来看她。
她心里那微弱的希冀的花一片片枯萎。
她开始蜷缩在昏暗荒凉的宫室角落,几天不说一句话,像受伤的小兽,独自舔舐伤口。
魔宫似乎出了什么事,人人都变得脚步匆忙,连门外监视她的卫兵都一日比一日少,外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少,刚开始会有人每天开门看一眼她在不在,恶声恶气对她训话,但后来门几天十几天也不会开一次。
窗户被从外盖住厚厚的帷布,像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在不开门的时候,只能在最亮的午后感觉到一层朦胧的光亮,一天一天过去,时光不可计数地流逝,这里像被人忘记了。
直到不知多久后,阿朝听见门倏然被撞开的声音。
久违的阳光大肆倾洒进来,阿朝被刺的睁不开眼,看见十几个妖兵魔将冲进来,凶神恶煞要扯起她:“起来,走!”
一个妖兵要来抓她手臂,那只纤细的手臂却提前避开。
粗蛮的妖兵愣了一下,看见少女慢慢站起来,她脸庞苍白细瘦,抬起头,那双漆黑得惊人的眼眸,像明亮的星空看着它:“我可以自己走。”
妖兵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冷静的反应,对上那双眼睛,说不清为什么它竟心头发怯,骂骂咧咧:“快走快走!”
阿朝沉默地跟着它们走,它们的步子很急,有一种说不出的仓惶。
阿朝刚开始不明白,直到走出低耸的屋檐那一刻,她看见遮住半边天空的火光,滚滚的黑烟,从无数连绵壮丽宫阙间蔓延般地沸烧着。
阿朝一下愣住。
她呆呆看着那火光,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股大力粗暴从后背推她:“走!”
阿朝一个踉跄,被迫跟着这些妖兵魔将走,走出后宫,走到前殿。
她终于再次看见了血罗刹,他披着黑红色的王袍,帝冠琉冕,手里拿着青铜酒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