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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前有丧子之痛,后要面临百肆追偿,商主要货,一夜之间,穆家岌岌可危,外祖父拖着病驱将海贸之外的一切生意全部交给林叔,吩咐林叔送她回京,自己带着老小将穆家余产赔给了商户与百肆的货主,接济那些死在船上的海商遗孀。

可惜外祖父没撑两天病逝,家业凋零,跑的跑,散的散,最后还是偏房一位表兄给撑起了门楣。

这些年,林叔几乎每年都要回一趟泉州,她从林叔口中得知,这位叫穆少霖的表兄成了市舶司一名馆主,何为馆主,便是每每有贡船抵达市舶司,便由一些馆主领着这些外臣和外商四处溜达,南洋各国皆有对应的馆主,穆少霖认领的正是南洋最富庶的暹罗。

平日没事在府里持家,一旦有消息递来,便去四方馆接待。穆家在泉州还有些庄田产业,养着一些族老妇孺。

穆家家业虽散,老宅却依然气派,庭前两座石狮格外显眼,粉墙环护,佳木葱荫,廊庑下还有两名小厮迎来送往,须臾一英气勃勃的年轻男子怡然跨出门槛,将一中年富商给送走,俊目一扫忽然瞥到台阶下的宁晏。

玉柔花软的模样,渐渐与记忆里鲜活漂亮的小姑娘重叠

穆少霖愣愣盯了她半晌,迫不及待奔下台阶,围着宁晏上下打量,大喜过望道,

“俏俏,真的是你吗?”

“上午驿马送讯过来说你要回泉州,我还不敢相信,眨眼人就到了眼前?”

穆少霖下意识要去牵她,意识到她已成年便缩回了手。

宁晏见到昔日的玩伴,也格外激动,穆少霖少时是泉州有名的纨绔,那时穆家富裕,穆少霖整日打马游街,惹得姑娘们扔绢递笑,她初来泉州,外祖父忙碌,正经的表兄跟随舅舅早出晚归,表姐也出嫁了,无人陪她,外祖父便把她扔给穆少霖,让穆少霖带着她玩,那时二人上山下海,跑船游街,甚至还捉弄南洋来的舶商,无所不干。

这会儿见着了故人,往日青葱岁月翻涌而来,宁晏哪还记得身后有个丈夫,含着泪振奋道,“霖哥哥,多谢你这么多年替外祖父操持家业....”

立在宁晏身后不远处的“账房先生”,先是被一句“俏俏”给砸了个七荤八素,她乳名叫俏俏?还是翘翘?他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起过,随后听到这声“霖哥哥”,脑门跟有一千只乌鸦聒噪而过。

他让喊一句翎哥哥死活不肯,原来是这里藏了个“霖哥哥”。

燕翎咬着后槽牙,气得胸口一阵猛缩,看着兴奋过头的小妻子,木着脸咳了一声,“翘翘,邸店快要关门了,咱们早点回去。”

这穆府是住不得了。

他特意把“翘翘”二字,咬得极重。

宁晏身子蓦地一顿,额前如响了一记惊雷,她怎么忘了身后还有一尊佛?

想起那句霖哥哥,完了完了。

第84章

宁晏猛地一咬唇,连忙唤了称呼,

“表兄,我来得晚,也不知府上方不方便....”

“俏俏说的什么话,你回来了,自然是住家里...”穆少霖常年接人待物也是个极为敏锐的,眯着眼往燕翎打量一眼,问道,“这是何人?”

宁晏这才窘窘地转身过来,指着燕翎笑眯眯道,“不瞒表兄,我这回来泉州是想做一门生意,故而将家里账房先生捎了来。”

“账房?”穆少霖审视燕翎,男人高高大大,气质出众,乍一眼看不太像账房,不仅他不像,就连身边那数名随侍也不太像,这些人眼神平静,站姿如松,这种整齐划一的气质十分熟悉,好像是军营里出来的。

林叔一年没回泉州,只在信里提到宁晏嫁了一门显贵,姓甚名何没提,勋贵府上的随侍出身军营并不意外,京城来的账房,瞧起来少了几分烟火气,端着架子就更不意外了。

没准是侯爵家里缺银子,遣俏俏出京做点营生。

穆少霖心生嫌弃,面上不显,招来一名小厮,指着燕翎道,“你带着这几位去住邸店,来,俏俏,随我进屋,二伯母早给你准备好了院子...”

穆少霖往里一指,就要带着宁晏离开。

宁晏头疼不已,都不敢去看燕翎的脸色,只连忙止步,摇头道,“那可不行,他们初来乍到,不能住外头,还请表兄全部安置在家里...”

回过身悄悄朝燕翎投去哀求的神色。

燕翎真是被这位表兄给气笑了,合着想把他赶走,做梦。

他勉强装出几分顺从的语气,“一切听从少夫人安排。”

又格外把“少夫人”三字咬重,提醒穆少霖宁晏是有夫君的。

宁晏嫁人的事,穆少霖知道,故而这话落在穆少霖耳郭里,就是燕翎用夫家来压宁晏,

穆少霖这个人平日里颇有几分桀骜,最是护犊子,讲义气,高门显贵了不起,大不了和离,他冷冷牵了牵唇角,

“俏俏不知,府上空院极多,住自然是住得下的,我就是担心我们家门楣低了,接不住贵客,不如还是让他们住邸店,邸店就在附近,半刻钟便到,以后白日他们来此处点卯,听你调派,夜里就回邸店住。”

不是想住邸店吗,自个儿住去,稀罕你?

燕翎从那嚣张的眼神辨别出,这回遇到了刺头。

宁晏何尝没听出穆少霖这挤兑的语气,是明里暗里给她撑腰呢,她笑了笑,“好啦,他们是乐意住邸店的,就是苦了我要操心。”

宁晏这么说,穆少霖也不再坚持,往里一指,“那就请进。”心里琢磨,俏俏如此忌惮一位账房,可见在那高门后宅过得不好,联想姑母婚后没多久郁郁病死,穆少霖越发沉了脸色。

宁晏二人走在前头,燕翎跟在后面,侍卫们留在倒座房,等着下人领去歇息的院子。

穆少霖喊来府上一管事招待燕翎,自个儿领着宁晏去后院,穆家出事后,府上只剩下二舅母带着个几岁的孩子寡居,穆少霖协助家里打点庶务,账房与内务全部在二舅母手里。

二舅母以前是个冷清的性子,今日得见故人,也是悲从中来抱着宁晏哭了很久,宁晏来的路上在首饰铺子买了一个长命锁给表弟当见面礼,多年没见面,世事变迁,有说不完的话,宁晏从二舅母嘴里知道了穆家这些年的境遇,

“多亏了霖儿撑着门庭,再加上你外祖父名声在外,穆家在泉州还有几分体面,海上的生意做不成了,咱们也没那胆子偷着做,你外祖父生前交待,决不能违背朝廷法度,这些年就这么过来的,如今霖儿也到了要娶媳妇的时候,我给他说了几门亲,大约也快定下来了。”

穆二夫人又问起了宁晏如何,宁晏只道自己嫁了一官宦,如今家里缺银子,遣她来泉州谋一些营生。

二夫人唇角冷峭,跟穆少霖想法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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