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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在这里?你妈妈呢?没有送你上学吗?”

夏仪站在夏奶奶面前,欲言又止。最后她只是蹲下来说道:“今天放假,我来看你了。”

夏奶奶的记忆有时候停留在夏仪爸爸的童年,有时候又跳到夏仪的小学时代。夏仪爸爸入狱和死亡这一段时间的事情变成了一片空白。她像个孩子似的,想起什么是什么,想到要做的事就急着去干。

夏仪不得不请假在家照顾奶奶,聂清舟也紧跟着请假,天天和她一起在夏家看着夏奶奶。

夜里夏仪把夏奶奶哄睡着,小声对聂清舟说:“你回去上学吧,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你请这么长时间的假会影响学习。”

“我高一也是自学,你不用担心我。夏奶奶把我当孙子看,我照顾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夏仪这样一个从来不说谎,也不会哄人的人,现在天天都要配合着夏奶奶说谎,哄着她。聂清舟看着很心疼。

除此以外他还有更深的忧虑。

之前他就感到疑惑,夏仪为什么会在高二下学期期末出国?夏奶奶和她爸爸都还在这里,以夏仪的个性,不可能抛下他们跟蒋媛媛走。

自从得知夏叔叔的死讯开始,所有线索就渐渐清晰起来。聂清舟蓦然发现很可能不是她抛下了他们,而是他们抛下了她。

种种猜测让他胆战心惊,他看着小孩子一样的夏奶奶,真诚地希望是自己的猜测出错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改变什么,除了尽力而为之外别无他法。

聂清舟和夏仪轮换着照顾夏奶奶,确保她身边时刻有人盯着。夏奶奶现在已经不认识聂清舟了,偶尔还会看着聂清舟喊出夏延的名字,聂清舟和夏仪都顺着她。

她有时候欢欣地说起自己的丈夫、自己做的裙子,有时候又愤怒地说起小延的病、蒋媛媛的不负责任。

夏仪小心地提到父亲入狱的事情,夏奶奶立刻反应激烈,说夏仪骗她。这个时候她连夏仪都认不得了,只觉得面前是一个诋毁她儿子的陌生人,甚至挥起手使劲打夏仪。

聂清舟马上从夏奶奶背后抱住她,哄着她安抚她。等夏奶奶折腾得没劲儿了,再抬头看向夏仪的时候,又露出满脸惊慌,说道:“夏夏,你脸上怎么回事?被谁打了?”

夏仪捂着脸,说道:“没有,没事。”

夏奶奶睡着之后是一天里最安静的时刻。夜色深沉,夏仪和聂清舟都精疲力尽地坐在夏奶奶房间里,聂清舟拿着从冰柜里捞出来的冰块,用布包了给夏仪敷脸。

夏仪沉默地低着眼眸,浓密的睫毛下便是惊心的紫红淤痕。

夏奶奶总是很疼爱小辈们,从来没有打过夏仪,这是她第一次跟夏仪动手。大概在夏奶奶的认识里,她打的那个只是可恶的传谣的陌生人,而不是她疼爱的孙女。

聂清舟把手放在夏仪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然后夏仪就前倾身体,把额头靠在他的胸口上。

聂清舟很想跟夏仪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是此时此刻,这样的安慰他已经说不出口。

夏奶奶这样的状态维持了一周,某天她半夜起夜就没有回来,突然消失不见了。

夏仪和聂清舟急得到处寻找,还跑到派出所报警,等到傍晚的时候终于有人说在虞平火车站见到过这个老太太,老太太说要接她上大学的儿子回家。

他们急忙奔向虞平火车站,在人流中寻找半天,终于看到了坐在车站大门口台阶上的夏奶奶。

她穿着她的黑底花袄,抱着她的花布包,有点局促不安地缩成一团,坐在高高的灰色台阶上,避让来来去去的行人。

夏仪一看到她,就仰着头喊道:“奶奶!”

夏奶奶立刻环顾四周,看到了站在广场中的夏仪,她似乎有一瞬间的迷惑。但是很快笑起来,慈祥地回应道:“夏夏!”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往前走,像是没有看到前面的台阶一样。

聂清舟的眼睛睁大了,他急切地大喊:“奶奶!台阶!”

他喊得太晚了。

虞平火车站上高悬的时钟到达整点而轰然作响,仿佛命运的钟声。

在那巨大的时钟下,夏奶奶一脚踩空向前栽倒,顺着长长的台阶滚下来,一路留下刺目的血迹。夏仪和聂清舟接住她时,夏奶奶脑门上的伤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她整张脸,她目光茫然而涣散,手里还紧紧握着自己的花布包。

“奶奶……奶奶……”夏仪跪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颤抖地喊她。

夏奶奶吃力地回答了一声:“夏夏……”

然后夏奶奶看向聂清舟,居然认出了他,小声说道:“小舟……”

“是,是我。”聂清舟忙不迭地答应。

“对了……我还要给夏夏……做条好看的礼服裙……”

夏奶奶望着天空喃喃地说,越说声音越小。她颤着嘴唇,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一行泪水,冲淡脸上的鲜血。然后那双苍老泛黄的眼睛闭上,她枯枝一般的手松开了花布包。

她的记忆仍然停留在一个她儿子未曾去世的时间点,这大概是夏奶奶这辈子最后的一点倔脾气。

夏仪怔怔地看着夏奶奶,奶奶脸上刺目的血和什么重合在一起,夕阳照耀的世界里,好像所有一切都是鲜红的,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眼睛。夏仪转过身撑着地面,止不住地干呕起来,地上的血染红她的手,如同一个可怕的噩梦。

聂清舟一边打120,一边扶着夏仪的肩膀。黑压压的人群围着他们,他一抬头就看到夕阳下,“虞平站”的大牌子。

——我最讨厌的是车站。

他心里一颤,终于在此刻醍醐灌顶。

第71章 、封闭

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 每一件小事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一根棒棒糖、一个酒瓶、一场烟花,就像是水面上的涟漪, 所有的改变都非常的微小、缓慢又可控。这时候没人会察觉到命运的轨迹, 只觉得这是日常。

只有当不幸像核裂变的链式反应般,从单个原子开始发射,以几何倍数爆发时, 大家才会猛然发现自己身处命运之中。

所谓的命运, 多半以厄运的方式显现。

聂清舟所目睹的这场厄运更像是一种传染病,快速地扩散开,吃掉它碰到的每一个人。

他仿佛能听到它啮食骨肉的声音,它吞掉了夏延的腿、杨凤的丈夫,多年后吞掉了夏仪父亲、夏奶奶,现在它找上了夏仪。

在劫持事件中所受的创伤和夏奶奶在面前死亡的冲击叠加在一起,夏仪应激般封闭了自己。

聂清舟蹲在地上,看着夏仪。她穿着睡衣坐在夏奶奶曾经睡过的床边, 低眸看着地面。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着, 眼仁也是乌黑的,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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