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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计入全县廪生之列,从下个月开始可以从县衙领取廪生俸禄和粮饷,免了徭役赋税,他的生活应当会改善很多。

江子匀神色松快了许多,应道:“理应如此。”

两人又聊了些学问,算是相互认识了。

江子匀赠予裴少淮的那支毛笔,就放在不远处的马车里,可裴少淮心中暗暗决定,先不急着还了,总是需要些由头,才能再与之相遇。

归去路上,长舟有些疑惑,遂问道:“少爷为何对这位江秀才如此感兴趣?”

“段夫子曾言,穷困学子,无学堂所容,无师友教化,无书卷鉴学,无有识者举荐,最易受到湮没。在如此境地之下,仍能出人一头,可见其才学之精,攻读之勤。”

没有好的族学,没有好的夫子,没有足够的典籍,也没有人替他们宣扬名声,相比于书香门第,寒门学子在科考一道上确实更难有所成就。

也有出了名的,许多都是初显锋芒之后,有伯乐相助。但更多的是没有机会露出锋芒。

长舟被自家少爷文绉绉的话给说懵了,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

裴少淮用俚语解释道:“英雄不问出处,才俊不论贫富。”当然,后一句是裴少淮自己杜撰的。

裴少淮注意到长舟脸廓比少年时硬朗了许多,突然意识到长舟年岁不小了,遂问道:“长舟,你跟我有七年了罢?今年……”

“少爷,小的今年十九了。”

“该说亲了罢?”裴少淮与长舟闲聊,又道,“回头我叫母亲安排人,去官府把契子销了。”

“少爷,别。”长舟急道,“少爷让小的再多跟你几年罢,多学些本事,我老娘说,过个三五年再娶妻也不迟。”

“你纵是不跟我了,伯爵府也少不了你的位置。”

“那不一样。”长舟得意道,“这京都城里,秀才举人皆不少,可十二岁的院试案首,唯有少爷一个,少爷你让我也跟着长长脸。”

又满是憧憬道:“等我凑够了银两,打算在城西买个小两进,再让我老娘从城里替我说亲。”

等主仆二人回到伯爵府,报喜的衙差早走了,裴少淮的喜报也早被裴老爷子裱了起来,挂在祠堂偏房墙上,比裴秉元当年的喜报更显眼一些。

……

隔日,大宗师在贡院里办宴,上榜的六十名新晋秀才悉数参加。此宴虽远不能比鹿鸣宴、琼林宴,却也十分重要,一来是向大宗师行门生之礼,二来是感谢大宗师辛劳多日,为大宗师送别饯行。

于学子而言,宴上若能得大宗师指点一二,或是能让大宗师留个印象,督学期满,大宗师回到翰林院里,在同僚面前美言举荐,对于后面的秋闱、春闱大有助益。于赵督学而言,他身为座师,唤场下数十人为门生,大庆朝尊师重教,此“师生之情”虽浅薄,但也不失为一条人脉。

好大一张网下去,谁能料得会有几条大鱼呢?

裴少淮又见到了江子匀,江子匀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秀才服,不甚合身,却掩不住他的一身风华才气,两人相互点头致意。

裴少淮也见到三堂哥裴少炆。裴少煜年二十二屡试不中,若不开智,恐怕是要止步于此了,今日裴少炆独自一人前来,神色有些郁郁沉沉。场上有不少世家子弟识得裴少炆的身份,故意上前与其攀谈结交。

宴席开始,裴少淮站在正前方,带着众人向大宗师行礼,齐喊道:“门生拜见座师。”

宴席过半,到了大宗师指点文章的环节。按规,前十者大宗师会一一点评,后面的名次,则随缘,随性而发。

点评至第四份卷子时,大宗师刚刚语落,裴少炆便追着问道:“大宗师,学生的文章缘何只落第四?”求胜欲显露于言表。

这样直接的发问,等同于怀疑大宗师判卷的公允,场下之人皆屏息不敢言语。

赵督学心有不快,可他毕竟是个老官场了,知晓裴少炆背后是吏部尚书,不好当场生气,于是随意寻了个由头,道:“辞藻华丽然见解不足,平仄工整然句有庸词,尚可再上三层楼。”

裴少炆不满这样的评价,还欲再问,却见赵督学拿起第五份卷子,言道:“孟皁上前听评,此文……”没有再给裴少炆机会。

裴少淮暗想,不知尚书府是如何教养这位三堂哥的,有求胜心本不是甚么坏事,可以督促自己更进一步,可像裴少炆这样“兴师问罪”的,求胜不成反倒得罪人……不可取矣。

又想到,按照时间推算,这位三堂哥出生之时,裴尚书已在工部干得风生水起,而后,后来者居上稳坐吏部尚书之位,此时更是隐隐有入阁之势……或许是朝务繁重,疏于管教这个幺孙了罢?又或者是裴尚书节节升高,孙子便借势居高临下,外人多捧其臭脚?

如此看来,再而衰,三而竭,也是有几分道理在的。

裴少淮只当是看了场热闹。

……

月余,裴少淮领到宛平县衙送来的廪膳,老太太还特地叫人送去后厨,给全家人做了一顿饭。

裴老爷子在祠堂里供奉了几碗白米,告慰祖先道:“先祖有灵,景川伯爵府第七代嫡长裴少淮,从今日起受朝廷粮饷,供齐家之食……鸣钟食鼎,积代衣缨,可盼矣。”

大抵意思是说,第七代的裴少淮十分长进,已经开始挣钱养全家了……

裴少淮本觉得是一件小事,不值得如此,可当他看到祖父一边祷告,一边哭得老泪横流,只好闭言,规规矩矩跟着祖父跪拜先祖。

又过了几日,江子匀送帖拜访,亲自到伯爵府归还了“所欠”的银钱。

江子匀换了一身靛蓝的棉布直裰,整个人看起来更精神了,也能看出他的生活已改善许多。

裴少淮邀请江子匀到书房内探讨学问,末了,裴少淮言道:“子匀兄应知晓我的本经取了《春秋》,精力有限,把《周易》给冷落了,理解不够透彻。子匀兄以《周易》为本经,想必笔记中有其独到见解,不知子匀兄能否将笔记借与我参读一二?”

选了本经,不代表其他四经不用学。

交换笔记,是学子间交流学问最常见的法子。

江子匀爽快应道:“自然没有问题。”周易洁净精微,确实与江子匀的性子很是相符。

裴少淮也赠了几本书籍给江子匀,言道:“历届三鼎甲会试所作的文章,素来难求,我有幸收集到一些,子匀兄或可以拿去一阅,兴许能有些收获。”

江子匀取出方布,仔细将书卷包好,可见其对这几本书的看重,他拱手道:“博见为馈贫之粮,谢淮弟赠阅。”

“子匀兄言重了。”

……

此后,裴少淮陆陆续续知晓了江子匀家中的情况。

江子匀原生于一个还算物阜殷实的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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