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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时站出来,道了一句:“臣附议!”他全部认同弟弟的观点。弟弟能够提出“边墙抵御的效能已经饱和”这样的观点,着实让裴少淮有些吃惊,更多的是欣喜。
仅仅三个字,给了裴少津莫大的勇气。
裴少津提出“兵屯”练兵懈怠一事,说道:“兵屯兵屯,先是为‘兵’,后是为‘屯’,而非普通的边民百姓。现如今,许多北疆官兵以为职责在守、在种田产粮,长久疏于练习火炮兵器,战力年年骤减。若有朝一日,鞑靼来犯,莫非要让他们提着锄头铁锹去御敌?微臣以为,若是兴修边墙让边关官兵心生懈怠,则得不偿失,若想屈敌,靠的是雄兵战力,而非一墙之隔。”
这一番话,也正正说到了裴少淮的心坎上。
裴少津说完,大殿之内沉静了数息,文武百官怔怔然,一时间想起裴少淮当年辩驳“银币”时的气势,一样有理有据、底气十足,没有丝毫的怯意在。
这一番话,不仅把吏部侍郎的话给反驳了回去,更是为裴少淮抛出新政策打下了基础。
果然是一门双星两兄弟,皆是学识深厚、见识远大的才俊。
有人想到,将走一个裴少淮,又来一个裴少津,只怕裴家这“舌战群儒”的传承断不了,心间不免讪讪。
吏部侍郎并不服输,反问道:“且不论这修边墙一事,那禁止边关买卖,总是没有错的罢?裴大人有何要说?”
裴少津还为提及边关买卖。
他往后退了一步,把位置让了出来,因为他知晓,接下来是大哥裴少淮的时间,大哥会顺势提出“以市代战”的见解。
裴少淮默契往前一步,站在弟弟方才的位置上,应道:“侍郎大人只能见到大庆的米粮海盐流入北元之地,却没见到鞑靼各部亦有商物流入我朝境内?”
这是一件双方互利的事情,不能单方面去看。
吏部侍郎嘲讽问道:“裴给事中是觉得,要无视大庆律例,默许商贾私下买卖?”
“不敢。”裴少淮转身朝向皇帝,说道,“微臣意思是,朝廷应规整北疆交易,以互市之道牵制鞑靼各部,使其分而不合,依赖于大庆,从而守得边疆安定,为大庆百姓谋利。”
“裴给事中不免太高看商贾之道了。”吏部侍郎说道,“与北元人交易有何好处?裴大人是想用粮食来换他们的马匹?可惜鞑靼各部没有那么傻。”
北元从不肯把草原马匹买予大庆人,生怕大庆训练骑兵。
连买匹种马都难。
第156章
北元禁易马匹,此事并不难理解。
且马匹饲养成本高,贫苦牧民多饲养牛羊,马匹多圈于北元贵族手中。
吏部侍郎以为裴少淮所言“大庆获利”是置换马匹,是以当廷嗤笑之。
裴少淮反问道:“千年之前,且有管相治齐,白鹿之谋以征楚。千年之后,我大庆一统,国力昌盛,侍郎大人在边关交易中,却只能看见马匹之利……如此兵家之道,侍郎大人还是早些下去,另换一人与我来辩罢。”
裴少淮嗤笑了回去,又道:“管相有言‘积于不涸之仓者,务五谷也’,侍郎大人岂不知,五谷更比马匹贵,亦更有战力。”
大庆能产五谷,便是“不涸之仓者”。
裴少淮此话一出,未等吏部侍郎辩驳,众人便看到户部马尚书慢步走到了裴少淮这一边,无声附议。他原是右都御史,曾就“银元流通海外”与裴少淮大辩特辩过一回。
户部几位官员亦随之站了过来。
“裴给事中竟然惦记着用大庆之粮,养鞑虏之患,其心可诛!”此话之后,便是一轮攻讦,交替不绝。
内阁五位大学士站于廷前左右两侧,徐阁老与张阁老正巧并列站于一处。
徐知意见廷下有些混乱,低声问道:“张阁老,你我是不是该表表态?”阁老出言力挺裴少淮,分量会格外重一些。
“再等等。”张令义望了一眼廷下的陈功达,说道,“老陈从边关归来,脾气虽是急了些,却不是顽固无知之人。”
又玩笑道:“再者,这才哪到哪啊,以伯渊的辩驳本事,何须咱们两个老东西出场。”
话刚说完,便看到兵部陈尚书出列,似乎是准备亲自与裴少淮对辩了,文武百官皆是期待,不知这位脾气暴躁的陈尚书会说出什么惊天之语。
一时廷下静静然。
却闻:“裴给事中之见,老臣有所同,亦有所不同,更有所疑惑想要讨教。接下来的话,涉及朝廷军机,不宜众人观听,微臣恳请陛下移驾御书房,再作商议。”言语中气十足。
引得众臣子诧异,又议论纷纷。
陈功达说出此话,便说明他听懂了裴少淮的话,一如张令义、裴少淮先前猜测的那般。
“准。”皇帝应道,又令内阁大臣、六部九卿正官和军机要臣移步乾清宫,末了,皇帝注意到略带青涩的裴少津,思忖后道,“裴……啊,翰林院裴二爱卿也一同过去。”
裴少津又惊又喜,他准备的话已经说完,还能继续参加军机商议,实在是机会难得。
没一会儿,裴少淮拍拍弟弟的肩膀,笑说道:“走罢。”内阁大臣和六部九卿已经先一步出殿了。
兄弟二人并肩,一齐迈步走出大殿。一双青袍两不惧,同行大道各自谋。
……
御书房中,一群绯色官袍的大官分居两侧,余出中央。
独剩裴少淮与陈尚书圣前对辩。
陈尚书说道:“大庆曾用怀柔之策,封王进爵,企图使得北元各部之间分崩离心,数年之后终究还是被识破,兀良哈部酋首反借此狮子大开口。”
往昔,朝廷通过怀柔政策最先“收服”西辽河的兀良哈部,赏赐了大量财物,却也只安稳了数年,只要断了、少了赏赐,便会袭扰不止。
陈尚书发问道:“裴给事中缘何觉得,利用商贾之术牵扯北元各部,不会面临一样的境况?”
毕竟是蓟辽总督出身,陈尚书话中带着一股威压。
裴少淮无所惧,亦铿铿应道:“封王进爵收买的只是北元贵族,反悔不过是酋首的一句话,边关贸易却不止面向北元豪贵,岂可同类而语?”
贸易更多面向北元牧民,当牧民只“牧”不“战”,北元豪贵便难以号召成军了。
击溃一个酋首,还有另一个酋首应运而生,大庆要征服的不是狼首。
陈尚书没有就此反驳,而是继续往下问:“若是朝廷准允边防贸易,择取边关城镇开设集市,应提倡交易何物,又应禁止交易何物,趋利避祸,裴给事中可曾想过?”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北元牧民生存所需之物,譬如棉麻布匹、针线、釜锅、海盐、糖饴干果……乃至于粮草,以我之见,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