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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最后才将信笺收入袖中,言道:“某替大人传信。”他还有其他条件,说道,“某出海上岛以后,七日内若是没有传信回来,请大人护我一家老小周全,他们是无辜的。”

裴少淮现在不知如何定义“无辜”这个词,但他答应了包老九,道:“本官言出必行。”

包老九来时偷偷摸摸,如今袖中藏着一封信,既成了事实,他便大摇大摆走出了酒肆,不再怕被人看见。

随后,裴少淮亦登车离去。

……

包老九出海归岛,隔日,州衙有人击鼓鸣冤,求知州大人主持公道。

初听时,似乎只是在争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仔细一琢磨,才知与海外“做生意”那群人也有关系在。

案情是这般的,击鼓鸣冤的是一名妇人,二十七八岁,她外出“做生意”的丈夫已经三年没回来,了无音讯,只当是人已经没了,她便想带着两个儿子改嫁。

两个儿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都是半大小子。

寡妇带着儿子出嫁,看似拖累,实则多得是人家愿意娶——娶嫁之后,孩子姓氏一改便是本家人,这样的年岁可以当半个大人用了。

难的是夫家人屡屡拦阻,不肯让妇人把两个小子带走,说是不能让孩子改姓。

裴少淮问话孩子的祖父祖母,道:“你们的儿子去何地、做何生意,又往家中捎过多少银子?什么生意值得他这样抛妻弃子?”

两个老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只哭诉道:“大人,地里不养人,他也是没得办法……”

裴少淮又问:“方才吕氏说道,你们的儿子出发前曾言,若三年不归,吕氏可自行改嫁,儿子也随嫁改姓,可有此事?吕氏拿出来的契书,你们又认不认?”

契书上有乡绅们的签字,是做不得假的。

裴少淮相信,只要去仔细去搜一搜,双安州的百姓人家里,这样的契书并不少。

“大人,话虽如此,可两个孩子终究是他爹的根啊,这个妇人也太狠心了……”

妇人红着眼哭诉道:“大人明鉴,孩子留在家里,若是能吃饱饭,有条正经的活路,终归是夫妻一场,奴又岂忍心把他们都带走?”和许多“做生意”的人家一样,吕氏的丈夫是家中的幺子,两个孩子上头还有大伯在。

裴少淮基本清楚事情经过,他问两个老人道:“你们的儿子出去,是为了给妻儿寻一条活路,你们点头了。如今吕氏带着两个幼子改嫁,也是为了寻一条活路,你们又岂有摇头的道理?”

出海为盗,就说明他们默许了这个结果。

此事很难论断出谁对谁错,因为错的是这个世道。

裴少淮将两个孩子判给了吕氏,准予改嫁。

围观的百姓很多,判词一出,褒贬不一,裴少淮一击镇木,洪声说道:“现如今九龙江江口不限渔船捕鱼,渔船见多,凭着一双手多得是活计在,若是不想让妻儿无奈改嫁,幼儿随嫁改姓,出去‘做生意’的人,还是尽早回来为好,言尽于此。”

机会一点点放出来,岸上“船绳”自然会慢慢收紧,终有一日会回航。

第169章

等待海盗头目王矗回音的这几日,裴少淮也并未闲着。

先是拟制奏折,奏报朝廷,申请从太仓船厂调用战船三十余艘,船只规模从五百木料到两千木料不等。

只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京都闽地相距数千里,折子一来一往,即便是快马加急,也须得耗去一两个月。其次,战船要借秋冬的北风,才能从太仓州开往双安州。

这般算下来,嘉禾卫最早也要等到来年开春才有战船可用。

九月、十月是倭寇侵扰的“小汛期”,裴少淮盘算着,倭寇大概率会进犯。眼下已是六七月,仅剩三个月,等太仓州战船是来不及了。

裴少淮打算“就地取材”。

不管船只还是舟师,双安州里都有现成的。

……

这日,裴少淮召同安城的齐族长、包族长和南安城的陈族长,还有齐氏的二十七公,一同来州衙商议要事。

三氏族长还未到州衙,凑巧,燕承诏的马车先到了。

燕承诏来寻裴少淮,也是商议防倭之事。

衙房里,茶香氤氲,两人隔着茶案并坐。想来是烈日海风所致,燕承诏肤色黑了一两分,少了些冷峻,多了些刚毅。

也能由此料想到,嘉禾卫近来的操练是何等之勤。

“裴知州缘何笃定倭寇秋日一定会来侵扰双安州?”燕承诏问道。

“皇上委派你我前来双安州试点开海,朝廷里人尽皆知,此事瞒得住小家族、小官吏,但必定瞒不住大姓氏、府衙大官。”裴少淮应道。

双安州要开海,小县里的齐氏、包氏不知道很正常,但漳州府、泉州府陈氏、林氏这样的大姓氏,他们出资栽培后辈、门生入朝为官,与府衙、甚至布政司关系紧密,岂会不知道这样重要的消息。

裴少淮又道:“皇上早便有意开海,却屡次三番被耽搁,旨意还没到州府,当地要么是突发民患,要么是倭寇侵扰……燕指挥觉得,天底下真有这般巧的事?”

只要生乱,便有了暂停开海的理由。

燕承诏明白裴少淮暗指何意,他点点头,说道:“裴知州说得有理。”

屡次“碰巧”只能是有意为之。

燕承诏思忖几息,又言:“看来朝廷的‘开海’,不是他们要的‘开海’。”

“正是如此,燕指挥一语道破玄机。”裴少淮补充说道,“只要缴纳船税,人人皆可出海行商,丰我大庆国库,这是朝廷的‘开海’。那些豪族权贵想要的‘开海’,是既不阻止他们与番通商,又不能别人抢了他们的财路,与他们分利。”

说白了,官商与豪族权贵是想牢牢把住通商口,独收厚利。

他们知晓裴少淮要在双安州开海,自然会想方设法让这里动荡不安。

倭乱就是最奏效、又最隐秘的法子。

燕承诏带来的精锐不是吃素的,加之近来又招募了不少兵员,他对此颇有信心,言道:“只要倭船敢靠岸,便叫他们有来无回。”

“我想在海上就击溃他们。”

燕承诏以为自己听错了,侧头看向裴少淮,眼神中带着询问——嘉禾卫的战船、舟师,不足以支撑一场海战。

京都带来的精锐也更善陆战。

“我想海上便击溃倭船。”裴少淮又重说了一遍,他解释道,“平陆上一方一时之乱易,平海上往来之乱难。”

倭寇来去难料,善于海上逃窜,是难治的缘由之一。

大庆卫所守住南方,他们便侵扰北方,大庆封锁严守,他们便等松懈时再来。

陆上有疆,而海上无疆。

在裴少淮看来,大庆造船技术先进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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