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29




“这天底下,考前不都是拜魁星吗?王兄话中莫非有什么玄机?”

河间学子醉醺醺摇摇手指,道:“拜魁星哪有拜双状元显灵?”

“双状元?”

“乙酉年正科,咱们北直隶夺下了状元,此事你们不会不知罢?”

“是有这么一回事。”

“戊子年正科,状元也是北直隶的。”

众人想了想,应道:“也有这么一回事。”听远赴京城赶考回来的学子们说的,细节却不甚清楚,忘了许多。

河间学子才悠悠从怀中掏出两个陶瓷,边说道:“我便是拜了他们,过了院试,此后去哪都不忘带着他们。”

只见桌上摆着两个寸指大小的陶瓷,烧制得很是精致,头簪花身红袍,是两个长得差不多的小状元郎。

河间学子指着介绍道:“这是裴大,这是裴二,京都里,大家伙都信他们。”

“双状元,都姓裴,莫非这两位同出一族?”

“何止是同出一族。”河间学子说得更加傲气了,仿佛在说自家亲戚一般,言道,“这两位是亲兄弟,年岁相差无几,有道是‘一个姓两状元三元及第四方皆知’,此话你们没听说过吗?”

众人摇摇头,心中大受震撼。

一家两兄弟先后三元及第夺下状元,这话怎么听着像是话本子里写的。

可心里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贡院里主考的那位五品知州,正是姓裴,总不会是他罢?应当不会,乙酉科的状元应该在翰林院里,岂会外派到闽南来?

即便众人对乙酉科状元有所印象,也难以和京外知州联系到一起。

世间学子为何艳羡三鼎甲,因为三鼎甲可以直接入翰林、留任京都、做事于皇帝跟前,前途远大。还没听说过哪位状元被外派的。

众人心思各异,正想得出神,便听到河间学子又说道:“听说早几年,这位裴大被皇帝外派当官了,从正七品提到了正五品,大家都猜,皇帝只是为了历练历练他……是派到什么地方来着?酒喝多了,一时间竟想不清了。”河间学子面露苦恼,仔细回想着。

不管是雅间里,还是雅间外的大堂,皆是一片默声。

半晌,有人试探道:“外派到了双安州?”

“对对对,双安州,是这么个地方。”河间府学子拍大腿道,又问,“你们可知这双安州在何处?”仰头感慨,“户籍若在双安州,能当裴大的门生,当真是大幸事。”

第204章

双安州在何处?

双安州就在泉州府南边,与泉州府相邻。双安州的知州大人,此时正在贡院里主考府试。

这些学子,本应坐在考场里奋笔疾书,此时却坐在酒肆里推盏言欢。

霎时间,桌上山珍海味不可口,桂酒椒浆不香醇,本欲快意借酒消愁,岂料河间学子给他们添了点猛料,使得他们个个郁郁寡欢。

在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手下考试,机会何其难得。

要知晓,状元任职于翰林院,每年春闱时,朝廷常常从翰林院择选编修、编撰,任命其为十八房同考官。便是说,状元郎当考官,至少是从会试同考官当起。

天下读书人,能过三级童试当秀才的,十之一一,能过了秋闱当举人,有资格参加春闱的,则百中无一人。

若非裴少淮被外派到闽南,泉州府里又有几个读书人能在他门下应考?

裴少淮任职于翰林院,又岂会在督学大人面前说不上话?

此番,属实是白给的珍馐端到跟前,却被他们自个一脚踹翻了。

河间学子不知众人为何突然缄默不语、不再举盏,以为是那句“户籍若在双安州……当真是大幸事”刺激到了他们,一边给他们斟酒,一边劝慰道:“诸位实在不必为此事生愁。”

顿了顿,接着道:“诸位籍在泉州,本就没得机缘当裴大门生的,既是没机缘,何必徒增烦恼哉?喝酒,喝酒……”

河间学子不说还好,此话一出,众人是一丁点食欲都没了。

肠子都悔青了还吃什么吃。

酒肆大堂里,一时许多人结账离去,神色郁郁步履匆匆,甚至顾不得等找零。其他食客倒是开怀,反正与己无关,全当看了一场戏,听了些逸闻趣事,得了些谈资,他们吃完后往别处一说,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开了。

不多时,雅间里的酒席也散了。

小巷里,燕承诏夹着绣春刀,闲逸地半倚在青石墙上,那名“河间府学子”颠颠跑来,复命道:“头儿,按您的吩咐,事情办妥了。”

“演得不错。”燕承诏夸赞了一句。

“头儿,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当暗桩了?”

“你且吟两句诗听听。”

“月圆大如饼,光照天下平,头儿,我押韵了。”

燕承诏蹙蹙眉头,道:“你还是跟着本帅再多练练飞檐走壁罢,书生暗桩的事,就别想了。”燕承诏自己吟不出来,却还是听得出好歹的。

他有心干这趟事,一来是嘉禾屿军务轻,南巡水师未至,他有闲时也有闲心。

一来,燕承诏结交的人并不多,自打嶒岛那回“真圆真亮”之后,裴少淮算是唯一一个出言“鄙夷”他的人。泉州府这些学子轻视裴少淮,岂不等同于轻视到他燕承诏头上?

裴少淮忍得了,燕承诏却看不下去。再者,两人能留在此地共事的时日,应当不剩太长,也当给裴状元散散名声了。

……

万里蓬山千里路,先从一邑小文场。

不管声名如何显赫、才华如何了得,是走仕途还是走文道,都须得从县试、府试一张小小考桌开始。

场下考生百态,尽在裴少淮眼底。

有那准备充裕的,气定神闲下笔作答,正场的小题对他们来说并不难。也有那耕读学子,许是太过珍视机会,下笔踌躇,直到晌午才渐渐进入状态。

落日余晖消尽,正场结束。

帘内大堂,简易封好的卷子整齐堆于长书案上,屋内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新墨香,矮桌上的几盏朱颜尚未融水磨开。

泉州下属的五县知县,端端等着裴少淮发话,有人站出来道:“此番阅卷,当以何等标准判定举卷、落卷,请主考大人择一范本,方便我等比对择录。”

府试录用数额,朝廷并无明确规定,一般十中取一三人,多一些少一些全凭主考官来定。

所谓“范本”,便是先从众多卷子中选出一卷不上不下的,拟为举卷标准,水准高于此则举,低于此则落。

裴少淮已经选好了范本,却不急着明示,今日阅卷,重点不在于范本,而在于下面几位县官心里藏着多少名录。

他笑笑道:“且不急着选范本。”坐在高椅上,望着底下众人,问道,“诸位同僚早五六日前,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