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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裴少淮按兵不动,只端端听着,不为所动——总不能主动跳出来接了这顶帽子罢?

他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只见皇帝蹙额不展、忧心忡忡,身子微斜靠在龙椅把上,显得有些劳心疲惫。

一名官员铿铿说完谏言,皇帝却不为所动,显然走神了,心思不在早朝上。

裴少淮还是第一次见皇帝在朝上、百官面前忧形于色,皇帝从前不会如此。

在胡首辅的提醒下,皇帝回过神来。

“都说完了?”皇帝恢复严正之态,问道。

堂下无声。

“既然都说完了……”皇帝令道,“钦天监吴爱卿,你来说说,近来星象可有异?城楼失火是天意告诫,还是别的缘由?”意思是,你们其他人不是钦天监的,懂什么异象、懂什么天意。

专业的事还需专门的人来做。

吴监正出列,应道:“回陛下,天无异象,昭示天下太平。若说星象变化,近一年确实有些变化。”吴监正买了个关子,顿了顿,这才笑道,“臣夜观天象,商星有上升之势,辰星有下沉之势,半年之内,或许有‘五星连珠’之兆。”

五星便是金、木、水、火、土五颗星,商星是火星,辰星是水星。五星连珠是指五星各居一宫,相连不断。

这是祥瑞之兆。

吴监正继续说道:“商星上升,火势见旺,城南略见火灾属正常之象。且南方扬光辉为明,预示君明臣贤。臣以为,奉天门城楼失火,不必大惊小怪,小题大做。”

被众人说成灾异的“天火”,在吴监正口中,成了“五星连珠”的前兆。

堂下顿时一片嘈然,皇帝无心继续,说道:“吴监正都说清楚了,今日就这样罢,退朝。”不给臣子们继续上谏的机会。

裴少淮突然明白过来,上元节那夜偶遇,吴监正为何要提醒他不要显露自己的生辰八字,不要再说“天寒不兴木,无木不成农”。

他生辰属木,所以取了个“淮”字。

有心者可以借着所谓异象,拿裴少淮的生辰八字做文章。

吴监正身为观天者,遇到过太多这种事,知晓这种事难以清者自清,所以特意提醒了裴少淮。

……

隔日,先是徐阁老找了裴少淮,提醒他多注意“天象”的事,提防着些,以免着了道,被人捏造谣言,三人成虎。

至于京察的事,可以先缓一缓。

散衙以后,杨府那边来话,岳父叫他过去一趟。

“想来你也猜到了,那名犯人的证词,剑指东宫。”书房里,杨大人对裴少淮说道。

裴少淮问:“岳父可知证词里都说了些什么?”

杨大人摇摇头,道:“所以才让你跑这一趟,提醒你一句。”

裴少淮心间咯噔一下,岳父官居大理寺卿,居然连他都不知道,那必定是皇帝下旨封锁了消息。

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太子的罪名很重,重到皇帝人前忧形于色,迟迟不能拿定主意。

杨大人道:“事情未明了以前,你且先不要去詹事府,也莫与东宫有牵连瓜葛。”

“谢岳父提醒,小婿知晓了。”

回去路上,裴少淮竟开始希冀燕承诏能快些回来,不是因为他无力应对,而是少了燕承诏在旁边替他“提一提灯笼”,他便如同在黑夜里摸索,想要稳妥,只能慢一些、再慢一些。

他甚至怀疑,燕承诏半程去了武昌府,是不是对家故意搞出来的事端,以此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毕竟,皇帝虽在高位,但堪用的能人也并无几个。

燕承诏不在,不光裴少淮少了一盏灯笼,皇帝也少了一盏灯笼。

再往深一想,能想到把燕承诏支开,只怕对家不光很了解裴少淮,还很了解皇帝身边都有什么人……这是一个就藏在宫中的内鬼。

……

……

皇帝还是信任裴少淮的,很快便召见了他。

来宣召的不再是萧内官,而是南镇抚司的人。

莫非……东宫之事,把萧内官也牵扯了进来?萧内官暗地里帮太子做了什么非分之举?

御书房里。

少了萧内官的打理,御书房像是少了一层光,烧的还是往日的檀香,味却差了许多,皇帝案上,堆着不少折子,乱糟糟没有分好类。

兴许是龙颜不悦,使得屋里气氛很是压抑。

“臣叩见陛下。”

“伯渊你来了。”皇帝试图笑笑,却没能挤出笑意来,他招招手,“萧瑾,给伯渊取些点心……”话到一半,才想起萧瑾已经被他叫人看管了起来,悻悻把手收了回来。

皇帝道:“伯渊,你把门关上。”

御书房门关上,明明点了好几处灯盏,屋内却依旧显得黯然。

在裴少淮面前,皇帝没有掩饰疲惫之态,几日间仿佛老了不少,皇帝惭愧地说道:“伯渊……你与承诏在闽地调查背后世家时,确实有人走漏了风声,才使得你们陷入下风。”

果然。

被裴少淮猜中了,太子的“罪行”与闽地有关,与背后的对家也有关。

无怪皇帝这几日心思恍惚,苦心孤诣为长子铺路,长子却把铺好的路给掀了,换到谁身上,谁能不伤心神?

这件事是太子有意为之?亲手为之?恐怕不见得。若是如此,皇帝直接废了他这个太子便是了,不必在此踌躇不定。

第232章

最难的便是,知晓长子犯了大错,亦知晓他是遭了算计,想要包庇维护一二,又要给臣子们一个交代。

尤其是涉险其中的裴少淮、燕承诏。

从皇帝的话中,裴少淮大致知晓了经过——

在闽地时,他猜测三大姓氏背后有隐匿世族,暗中搅动海上风云,燕承诏将猜测写进密报中,传回京都。

萧瑾知晓,太子党长久以来靠泉州港市舶司私贪了大量白银,白花花的银子流入东宫,用以维持政事开支和维系属下们的“忠诚”。东宫想方设法从别处捞点钱,这不是什么敞亮事,也不是新鲜事。

从密报得知裴少淮他们在查三大姓的背后主谋,萧瑾担心查到太子头上,便将密报内容透露给了太子。

消息便这样泄露了出去。

只可惜,裴少淮实际要查的不是东宫,东宫却把自己当作了“主谋”,太子党以为他们在主掌闽地。

“此事朕也有过错。”皇帝悔道,“萧瑾暗地里给政儿透露消息,把朕的一些想法告诉他,朕一直都知晓的,是朕默许的。”

太子时常拿不准皇帝的心思,萧瑾偏私,暗地里提点着,以缓和这俩父子的关系。皇帝领了这份好意,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甚至故意通过萧瑾给太子传话。

皇帝允许萧瑾偏私太子,何尝不是因为他自己偏私太子呢?

皇帝身子向后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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