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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书,坐在案几旁正在全神贯注地看,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文士大概三十六七岁的年纪,衣衫洗得有些褪色,在细微处能见到反复缝补的痕迹,他抬起头时,那张清瘦而憔悴的脸也映入李二的眼帘。

“小人是徐州别驾陆辞玉将军的亲随,”李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我家主君有书信呈奉太守。”

听到“太守”这个词时,这个文士皱了皱眉,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信在何处?”

……第一句话居然不是问他千里迢迢来此,一路辛苦。

李二腹诽了一句,但面上不显,仍然恭恭敬敬地从怀中将信掏出,递了上去。

文士接过打开,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这段时间里,李二又开始用眼睛余光看起了小屋内的摆设。

尽管这人是琅琊世家出身,又官至郡守,但这屋子的确破旧极了,缺了脚的香炉,垫了石砖的案几,还有裁掉一半的竹席,就连架子上的陶杯也是缺了口的。

他口渴得很,但又不敢说,这位诸葛先生还想不起来命人为他倒水,真是呆极了。

“你家主君我是记得的,”诸葛郡守终于看完了那封信,重新将目光转向了他,“那位将军不过弱冠之年,已是别驾,真是了不起。”

“一别经年,我家主君一直挂念着太守。”李二乖巧地应了一句。

“不过萍水相逢罢了,”诸葛玄将那封信轻轻地丢在了案几上,“他劝我随你们一同回徐州,可我为何要回?”

……为何要回?

……你老人家的太守府什么情形,难道你自己看不出来吗?还要人劝吗?不搭台阶就不准备下吗?

李二虽然腹诽得更厉害,但脸上也更恭敬了,他是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虽然只是个黔首,但此时渐渐摸索出一点对付诸葛玄的套路来,连忙殷勤道:

“徐州现在很是太平,许多琅琊的百姓和士人都回去了!但我家将军自从与先生一别,时时刻刻都在思念着先生,认为只有先生这样的大才,才能帮助刘使君,治理好琅琊啊……”

陆悬鱼根本没跟他说这些。

李二完全是自作主张的。

但他十分笃定,他说的这些话八九不离十,反正只要能给诸葛玄忽悠回去,还怕他长了腿又跑了吗?

况且他那位主君什么都好,就是笨嘴拙舌得实在过分了些,这些话说不定就是她心中所想,硬是没说出来的。

诸葛玄似乎愣了一会儿,脸上便浮现出了犹豫的神色。

正当李二以为这事就稳了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刘荆州授我豫章太守之职,”他说,“我怎能弃他而去?”

……这么个太守?

……瞧不起谁呢?

李二心中一急,有些话没怎么过脑子便嚷出来了。

“先生随我回徐州,未必没有郡守之位啊!”

诸葛玄脸色一变,“我岂是那等追逐名利之辈!请勿复言,回去告诉你家主君——”

“叔父。”从屋外走进了一个少年,见了这幅情形似乎愣了一下,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不知有客至,小子唐突了。”

“无事,”诸葛玄面色略霁,“只是一名信使罢了,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

这位称诸葛玄为“叔父”的少年看了一眼李二,又看了一眼自家叔父,“既是远来之客,小子命仆役打扫几间客房出来可好?”

诸葛玄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地点了点头,又拿起手边的那卷书开始看。

“此间俗事,你去打理便是。”

这眉清目秀的少年微笑着又行一礼,示意李二跟他一起出去。

“足下也亲见了,这几间茅庐,不足以招待客人。”少年走在碎石铺就出的一条小路上,领着李二往屋后走,“我命仆役清理出一间客室,今夜只能委屈几位了。”

“小郎君休如此客气,小人奉命来此,留此一夜已是叨扰太过……”李二一边嘴里讲些文绉绉的客套话,一边上下打量这个少年,心中只觉得惊奇。

少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过脸来冲他笑了笑,“你那样说,是无法说服我叔父的。”

“……为何?”

少年身量未足,言行举止间却已经有了几分气势。

“我问你三个问题。”

“小郎君请讲。”

“刘表,汉室宗亲,朝廷亲封的荆州牧,叔父原本便是刘表属吏,现下又为他所荐,作了豫章郡守;刘备——又是谁?”

“刘使君自然是……”

少年微笑着摇了摇头,李二立刻意识到,少年的问题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诸葛玄的问题。

“荆州而今尚算安定,且旬日可达,徐州已历经战火,四周强敌环绕,数月方至,这一路艰辛又如何?”

李二感觉自己额头似乎有了一点汗。

“城中许多无赖,日夜盯着我家,若是举家离开,难保不遭大祸,”少年问,“又该如何?”

这几个问题的确很是麻烦,但也不是全然没有答案。

这一路的安宁,自然是靠着糜家的船队;

刘表和刘备的亲疏远近,要靠李二仔细想想怎么劝说;

但按照那位叫诸葛亮的少年的提醒,城中有许多无赖流寇盘踞,不肯放过诸葛玄一家,他们要如何逃脱呢?

除了李二之外,这间小屋里还坐了六个老兵,各个都是张飞自涿郡带出来的部曲,虽然偶尔出的主意有点鲁莽,但总体来说,非常忠诚可靠。

此时有个络腮胡子忽然一拍大腿:“怕什么,大不了点一把火,给这茅庐烧了!趁乱把诸葛先生扛出去吧!”

第175章

点一栋房子,需要几步?

怎么也得去搬些干柴来,泥屋就是这点不好,要是直接将火把扔上房,又怕干草落下来,烧到屋内的人。

他们正这样嘀嘀咕咕时,一个老兵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打了个十分奇怪的手势。

此时已经入夜,除却他们之外,那几间茅屋,拢共也只点了一盏油灯,现下也已熄灭了。

这是穷人的习惯,但也并不算突兀,毕竟李二进城时便察觉到,这小小的土城里就没有几乎有钱人家。

因此入夜后还在街上走动的人就很少,且不正常,毕竟忙碌了一天的百姓入夜总会疲惫不堪地早早入睡,剩下即使没入睡的人,入了夜里也很少能在不点火把的情况下看清外面的道路。

但今夜是个月圆之夜。

月亮又圆又亮,照亮了这座破旧的土城,也照亮了这座破旧的宅院。

有人影在土墙的另一边,悄悄接近。

他脚步很轻,一步步地挪动,草鞋虽不同于木屐,但也不如皮靴,因此踩在碎石与泥土之间,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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