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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们也就能回去了!”

“那就太好啦!”老人兴奋地用拐杖敲敲地面,然后望了望她的队伍,“将军,怎么比去时少了那么多?”

陆悬鱼坐在马上,想冲老丈笑一笑,可是笑不出来。

“他们都在后面呢,”太史慈策马上前,“他们都跟着呢!”

慢慢北上时,这一路的人也就渐多了起来,纠纷也渐渐多了起来。

有些自下邳回到家中的百姓发现村子里多了一些陌生人,还住进了他们的土屋,立刻气愤地要将人赶走。

有些村子里归乡的人多,成功将青州人赶走了;有些村落人丁稀少,青州人便死皮赖脸地住下来,或者是央求,或者是耍赖,好歹要过了这个冬天……

“至少,至少等打完仗的吧!”他们这样苦苦哀求,哭哭啼啼地说道,“我们也不愿离开故土啊!”

“你们可以去阳都啊!”有些百姓便不忍心地让他们住下了,还有些却不那么好说服,“不是说陈从事在阳都主事吗?还有诸葛家的郎君……”

“阳都那地方,房顶上都快挤满了人!楼上撒尿,楼下还以为下了雨呢!那怎么住得下!”

……这就有点夸张,她想,太夸张了。

……阳都这地方真就这么夸张。

她自南向北,离阳都还有十几里的地方,田野间,土路旁,已经到处都是帐篷和小窝棚。

男人们成群结队地去林子里骚扰动物,见到什么就打什么,打到什么都能扛回来。

女人们疯狂地剥树皮,挖草根,有手脚灵巧点,扛了纺车出来的,也可以纺一点线,拿去换一点掺了许多糠的粮食回来。

小孩子们倒是多了不少乐趣,他们可以在林边拾柴,毕竟天寒地冻,穷人穿的又少,若是火再生不起来,是要冻出人命的。

一片片的帐篷与窝棚之间,又有许多火坑和柴堆,因此小吏总要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杂役穿梭其中,大声叱骂那些将自家的火堆同别人的帐篷离得太近的人。

“你们这些蠢驴!烧了自家这点破烂也就罢了!若是烧了别人家的帐篷,惹出人命来,你们拿什么赔!”

“……他骂的是不是有点难听。”她有点不满。

“是有点,”徐庶笑道,“但是这样正好。”

“……为什么?”

“将军看到这些小吏在流民中间指手画脚,是什么感觉?”

她眨眨眼,“肯定是不满啊。”

“将军会不满,是因为将军不需要那个小吏,”徐庶说道,“流民却不同。”

……他们要一个骂骂咧咧的家伙在这里做什么呢?

她想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

这些一辈子可能都没有出过村的农人离开了他们的故乡,茫茫然地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他们该怎么活下去?如果遇到了歹人,被人欺凌该怎么办?会不会有贼寇?会不会有敌军?

有这样一个郡守派来的小吏告诉他们到了什么地方,最近战事如何,若是流民之间起了争执,有这个颐指气使的家伙可以过来解决争端,若是有歹人作恶,或是附近起了贼寇,也有郡兵来保护他们。

……官吏的素质肯定还待提高。

……但是据说整个琅琊郡所有的小吏都已经无薪加班了几个月,有怨气也正常,督邮巡查时,只看这些小吏是不是尽心尽力地干活了,维持住这些流民的秩序了,是不是尽量没让人饿死。

……至于扯着嗓子骂人,骂就骂吧,督邮也没那个心力管这些细枝末节了。

“谁干的!”那个小吏又歇斯底里地骂了起来,“你们是不是蛮子!是不是蛮子!告诉你们污物要丢去林中!不许图近路扔进河里!你们在上游丢了污物,若是下游起了时疫,打你们的军棍!打完再徒你们三千里!谁干的!快滚出来!”

……她受不了地捂住了一只耳朵,赶紧撤离了这里。

流民们身上的气味总是有些不好闻的,他们没有条件勤换洗衣物,更没有条件沐浴,因此那片营地的气味就很有百年古都雒阳的影子。

……而正统雒阳,在阳都。

她精心治理过的这座郡治,迅速堕落成了一个大垃圾场。

房前屋后,到处都是帐篷,到处都是杂物,到处都是脏兮兮地尖叫着疯跑的熊孩子。

所有人都像是在沸腾的汤锅里翻滚沉浮,挣扎着,煎熬着,等待着战事结束的捷报传来。

只有那些孩子,不管是瘦弱的,还是健壮的,他们在这里寻到了天然的乐趣。

……考虑到城中已经够拥挤了,她最后还是没敢进城,在城外跟流民挤一挤,寻了一块地方安营扎寨。

……再考虑到城中的官吏各个都是睡眠不足的样子,也没让他们再搞什么三十里外迎接仪式之类的玩意儿。

她进了郡守府,左右看一看,“主公跟我说陈从事在琅琊,怎没见到他?”

“陈从事正在城中,不过他前些日子操劳太过,病倒了,”一名文官这样说道,“听医官说,这两日才将高热降下来,身体却还虚弱得很,他虽然想扶病前来……”

陈群又睡着了。

他这数月以来,几乎不眠不休,一心都在维持着琅琊的青州流民生计之事上。

前几日听说下邳大捷,陈群心中大定,不知怎么就倒下了。

在反复的高热中,他昏昏沉沉的,好像做了什么离奇而又漫长的梦。

他梦到主公失了徐州,他跟随着父亲,去了曹操身边。

他并不喜欢那位残暴的雄主,但他仍然明晰自己的目的——他要一步步向上,颍川世家也会跟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向上,逐渐与新的天下共主分享这份权力。

那似乎是一条孤独而光辉的道路,他将世家的影响力发挥到了极致,他本人也会得到三公的荣耀。

……但那条路上缺了什么人。

他在睡梦中不断地,反复地寻找着那个人,他找得辛苦极了,也仿徨极了,他总觉得她是不在那条路上的。

她在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上,那条路更加孤独,更加光辉,也走得更加远。

出身颍川的年轻士人似乎想要追寻那条路,却怎么也追不上她的脚步。

他又焦急,又委屈,满头大汗之下,再也睡不下去,一睁眼便醒了。

仆役站在门口,很有些吃惊:“郎君醒了!小人正欲报来,陆将军来探望郎君……”

……陈群一下子从被子里坐了起来,整个人都有些发懵时,有人探过来一个脑袋。

“长文醒了吗?”那个熟悉的沙哑嗓子响起,“醒了就太好了!”

她迈开步子,便走了进来,似乎根本没注意这是内室,而他一个年轻男子,只穿了中衣在被子里,这一幕又是多么的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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