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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

“她纵是个少年男子,也会为人所欺,何况还是一名孤女呢?”

“那律法呢?”她问,“律法不管这事儿吗?”

这个问题似乎又问住了他们。

最后仍然是元直先生回答了她:“将军不闻度田之事吗?”

……她挠挠头。

简单来说就是建武年间,汉光武帝想清查人口和田地数量,尤其是清查世家大族的人口与仆役和田地的数量,要他们缴纳应缴的赋税。

然而地方官也出自这些世家,因此态度完全就是“笑死,根本不想好好查”,结果皇帝一气之下就杀了一堆两千石的郡守和国相,再然后世家大族就暴走了。

事情演变成了“郡国群盗处处并起,郡县追讨,到则解散,去复屯结,青、徐、幽、冀四州尤甚”的叛乱后,靠着一边清剿,一边安抚的政策,算是把这场叛乱平息下去,政令也勉强继续实行了下去,但士族还是那个士族,旧的杀了一批,新的又长出来了。

她陷入了沉思。

羊四娘是个例吗?

不是。

那些同样遭遇了这样的逼婚,却没有陆廉陆白代为撑腰的孤女可怜吗?

可怜。

……但她们竟然还未必最可怜的!

因为在这个世家豪强能随便杀人的时代,你都不知道谁在最底层了!

北海豪族公孙丹修了一座宅邸,卜工(占卜师)说这房子得先死几个人,住进去才吉利。于是公孙丹让儿子当道杀人,随机杀人,杀完人搬进宅子里,当镇宅挡祸的风水物件。北海相董宣知道了,给公孙丹和儿子都按律处死,于是这公孙一族三十余个壮汉提着兵器就杀奔官府而来,准备物理申冤了。

……就这样最后事情闹大了,公孙丹死倒是死了,但董宣是上了《酷吏传》。

“将军新封纪亭侯,朝命与人望皆有,又为主公所看重,”田豫忽然开口劝了一句,“行事当三思。”

她挠挠头,站起身来,准备去参加昏礼。

“我不在乎那个,”她说,“律法或是刀子,他们总得挑一个跟我讲道理才是。”

天气很冷,在外面走路的人出了一身汗。

那些捧着的,抱着的东西,又原封不动地带回来了。

除此之外车上又多了不少东西,再加两边又有女兵护送,于是总有好事的驻足观看。

偶尔有一个大着胆子的,上前问一句。

“这样大的排场,是去迎谁家的新妇啊?”

那些抱着东西的人都低着头走路,什么都装着听不见。

但有个骑在骡子上的男人便停了脚步,很热情地招呼了一声。

“哪里是迎新妇!”他大声嚷道,“是去迎新郎!”

……这个话说得就有点不对劲。

于是有人窃窃私语起来,“难不成这是去迎赘婿?!”

那些抱着东西的人连忙将头压得更低了。

车轮滚滚。

羊四娘坐在自家的马车里,一声也不吭。

小婶子来时坐的那辆车里现在坐着同心和李二媳妇,还有几个小娃子,倒是热闹得多。

至于小婶子本人,正跟着仆妇们一起在徒步跟随。

陆白倒是请她上车来着,但这位长辈硬是说什么都不肯,涕泪横流地表示只愿随车趋行。

似乎渐渐离平邑城近了。

外面的人声也渐渐多了起来。

车子停了下来。

前面隐隐有守卫讨好的声音传过来。

“四娘,可要喝点水,或是吃点什么东西吗?”陆白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或是炭火不旺,加点炭要不要?”

“我……”四娘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我这样惊动大家……”

“我与阿姊都不曾成婚,家中只有你和小郎阿草三个年幼些的,自然拿你们当亲人看待,这有什么惊不惊动的。”

但四娘还是觉得很内疚。

“其实他家也没什么能耐,”她说,“难道他家能砸门抢人吗?”

“自然是不敢的。”

“那也就只能起起哄,吓唬吓唬我罢了,”她皱起刷过黛粉,因此显得青黑细长的眉毛,“大不了,大不了我也拎一桶粪水出去!我泼他们一身!”

车窗外的陆白哈哈大笑起来。

“你何必如此?”她笑道,“你时时记挂他,惦念他,现下有这样的机会,你正应当抓住才是!”

提起情郎,四娘的两腮便起了一抹绯红,“我自然是记挂他的!可是……可是他家行事这样蛮横,我那翁姑……”

车轮又开始走了起来,两侧不停有恭喜声,有点起竹子,哔哔啵啵的爆裂声,火堆一座接一座,将街道也点亮了。

“你看到这阵势了吗?这样的小事,你根本不必放在心上,”陆白的声音不紧不慢,“有人精明着呢,这些事,他们都替你想到了——咦?是阿姊到了!”

车外又起了一片惊呼声,但全然没有传进羊四娘那颗因为各种大场面所带来的惊吓与刺激而有些缓慢的脑子里。

……“有人”?

她认真想了又想,但没想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人?

新妇还未进城时,新郎已经忙忙地被拽起来打扮停当了。

这位小郎君生得确实是很清秀的,当得起一句美姿容,就是现在气色不太好,没奈何几个嫂嫂还得捧了妆匣过来,给他用一点粉,掩盖凹陷下去的两腮和眼圈。

尽管棒伤未愈,一脸憔悴,但这位新郎走出来见客时,宾客们还是齐声喝彩!

就是这样的好郎君,才配得上纪亭侯的甥女啊!

令长紧紧地攥着柳四郎的手,摇了一摇,“贤侄!你平素便文采通达,行事磊落,我一直想要让你来县里帮忙的!”

灯火通明,那么火把,那么多宾客,原本新郎就有点眼花缭乱,现在整个人更是飘飘忽忽,“小子年幼,何敢当此评啊?”

“怎么不敢当!”令长转过头去,在宾客里挑挑拣拣了几眼,最后选在了一处,“卢兵曹岁数也大了,这几年剿贼也受了不少伤,三番五次地向我举荐你,说只有你才能替了他的职啊!”

宾客里一片窃窃私语,都看向了那位卢兵曹。

那人初时是一脸惊诧的,而后眉头紧皱,嘴角却使劲地咧开来,又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但总归还是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我便托老,也唤你一声贤侄了!这兵曹的事,实实在在需要你这样年轻有为的郎君才能胜任啊!”

“正是如此!”令长连推脱也不许四郎推脱,大声道,“贤侄你切莫推脱!我知你是极稳妥的人!你先做个文吏,去剧城的府君处学一学兵曹的事,有什么不成的!”

那些窃窃私语如风过一般,很快变成了大声的贺喜。

“今日是不是双喜临门?”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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