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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而如果不能全程跟随,那这么多路兵马来来回回的走,到底哪一路是袁绍的目标,哪一路被他安置了主力,这就变成了一个很玄学的问题。

因为别的事猜错了或许还有下一把,这事儿猜错了多半只有下辈子。

众人在一番议论之后不约而同地看向陆悬鱼的缘故也就在这里。

她还很年轻,但已经在战场上创下了传奇一样的名声,于是在打仗这个问题上,所有人都盼望听到她的观点。

“如果袁绍去攻打下邳,”她说,“咱们会很危险。”

陈群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

“所以他大概是不会打下邳的。”她把后半段说完了。

陈群的小脸一下子又暗下去了。

主公皱皱眉,“为何?”

“我和冀州军交过几次手,他们兵精粮足,确实是一等一的对手,但他们真到打仗时,经常有些很不成样子的意外发生,”她指了指武将这边的一个人,“你们都认得他吧?”

存在感一直很弱的张郃将军一下子就把背挺直了,整个人非常僵硬地盯着她看。

“全军往下邳疾行,不仅可以给朝廷压力,还可以给青徐世家压力,的确是个好计谋,但这样行军,需要袁绍决断专行,”她说道,“想想看,他若是一时没攻下小沛怎么办?若是途中粮草不济怎么办?若是途中遇到哪一支兵马拦截怎么办?每一件事都有谋士反对,又怎么办?”

陆悬鱼不是一个很好的讲述者,从她絮絮叨叨的言辞上,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一点,可以言简意赅“好谋无断”的一句话,被她翻来覆去说了半天。

但所有人也都听懂了她的观点。

“既如此,”刘备问道,“以你观之,我该于何处拒敌?”

在众目睽睽下,小陆将军站起身了。

她走到刘备身后那张精度并不高的地图前看了一会儿,然后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

所有人不自觉地伸脖子去看她在找什么。

她最后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鄄城以南的一个很不相干的位置上。

……她的手上甚至还有炭灰!

那个手指印按在地图上,特别显眼,于是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睢阳。

第486章

陆悬鱼不怕艰辛,排除万难地在炭盆里翻找烤薯的同时,袁绍的确在同田丰郭图商量这件事。

他有十万精兵,以及万余铁骑,他的兵马自渡河以来还没经历过一场大战,养精蓄锐,称得上“军中多饫饶,人马皆溢肥”,而刘备已经久战劳苦,在襄城与阿瞒旷日持久的对峙中几乎流干了血。

一想到阿瞒,袁绍心里莫名地难过了一下。

他这些时日里,经常有心悸之症,召过医官,也请过方士,但都没什么用。

他因此必须将心爱的三郎留在河北,并在大郎三番五次写信请求回来时狠下心拒绝。

田丰沮授都劝过他,认为废长立幼是取祸之道,但袁绍不置可否——他只要看一看三郎的面庞,就会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那时的他必须忍气吞声,为了一个好名声而日复一日地服丧。他穿着粗麻的衣服,睡在粗糙的草席上,每天喝冰冷的水,吃粗劣的食物,不染一丝荤腥。于是时人皆感动于他的纯孝,他的名声也渐渐响亮起来。

三郎将来是不需要过这样的日子的,袁绍想,他可以在粗麻衣服下面偷偷加两层丝衣,这样不会磨破皮肤;可以睡在填充了棉絮的厚实草席上,并且将屋子烧得暖融融的;他还可以下令让厨子为他做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汤,高明的厨子可以将鸡汤熬得清澈如水,但喝起来又鲜美异常。

他身边只会有一群忠诚于他的臣属,不会有人胆敢臧否这位冀州之主,以三郎的能耐,一定能守住这份基业——

“三公子动静有威仪,将来必为雄主,受众臣爱戴,”许攸那时曾经随着他的心意夸过,但夸过后又轻轻地叹一口气,“只是……”

“子远所忧何事?”

“只是曹孟德有雄心壮志,”许攸说道,“恐终不为人下。”

这样一位叔父,怎么能留给三公子?

袁绍就是因为这个,才下定决心将曹操赶去陇右的。

他甚至狠下心,连一个六百石以上的高官之印都不曾予他的至交好友!

现在他安坐在鄄城,混沌又模糊地想着他们年少时的那些事,想着想着就深深地叹息了。

郭图已经察觉到主君的心不在焉,但田丰还在慷慨陈词。

关于进攻方向,田丰的观点很明确,趁着现在刘备还没有整修完毕,兵进下邳。

这一招是一举多得的,首先天子在下邳,朝廷就在下邳,天子遇险,你救是不救呢?如果你不救,那你可一点脸都不要了!

其次徐州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大量士族依附过去,其中有真心的,也有假意的,袁绍这里攒了一柜子的投诚信,其中甚至还有下邳陈氏的!要知道陈氏可是刘备最为倚重的世家之一!连陆廉见陈珪都要行弟子礼!如果冀州军去了,这些士族纷纷倒戈卸甲,以礼来降,这对于刘备的军心是什么样的打击?

最后,若能拿住下邳,便可将青州与徐州一分为二,现下陆廉率军在西,青州空虚,不须多少兵力就能全据——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综上种种,大军冲过去,就能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这必须得安排上啊!

田丰一揖到底时,袁绍终于从恍惚中惊醒。

他的身体不安地动了一下,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些东西,但应该没什么关系的,反正田丰就是在讲打下邳的重要性而已。

嗯,田元皓说,应该打下邳,袁绍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后,又看向了郭图。

郭图那张圆圆的脸无论何时看起来都很憨厚舒服,现在他认认真真冥思苦想的样子也很让袁绍感到舒服——这是个好人,也不乏一些好主意,就是为人太憨厚了,不懂人心险恶,不能将军队交托给他啊。

他是看不到那只从远处飞进厅堂的大鹏鸟的,他只听到郭图用处理过的,非常小心谨慎的声音开口:

“别驾所言甚是,不过……”

田丰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公则先生,有话直说就是!”

后者看起来很犹豫,半晌才开口,“曹孟德也曾围过下邳……”

“此言谬矣!”田丰立刻打断了他,“莫说曹操兵甲皆不及主公,他攻下邳,徐州士庶皆齐心抗敌!这样的人望也配与主公相提并论吗?!”

袁绍心情一下就变得特别好,几乎是含笑地将目光转向田丰。

今天表现失常了,郭图心里这么暗暗地骂一句。

但他可不是个笨嘴拙舌的人,尽管他偶尔会故意给别人留下这种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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