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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睥睨,毫无尊敬之意,有的只是漠然和轻蔑。

他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可是,如今——

男人的脊背伏倒下去,手腕上的黑色佛珠精光深邃,对着佛像,他三拜三叩。她深深看着,直到他再度挺起脊背,方才莲步微移,悄然走到他的身畔。

“陛下是在为我和孩子祈福吗?”

褚妄未曾睁眼,静默了片刻,喉结滚动,“嗯,向佛祖请求,保佑朕的所爱之人无病无灾,无忧无惧。”

他这般大方地承认了,卿柔枝也没觉得意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想起他说过,他做的事一定会让她看见,他不是会默默付出的那一类人,但正因如此,他的爱意向来毫无遮掩,不做保留。

第80章 、【80】

卿柔枝在他身畔跪了下去。

她抬眼看向那尊巨大的佛像, 而他看着她,视线就好像凝固住了一样。

卿柔枝睫毛轻颤,启唇道, “陛下,其实从前, 我也不信世上有什么神佛的存在。因为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 没有一个神肯显灵,拯救于我。只有你, 只有你在我身边驻足,留住了我。就像是守护着我的、独属于我的神灵。那一夜, 足以令我铭记终生。“

想到初见的那一眼,那个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瞳, 还有那滚烫的、紧紧抓住她的手掌。

无论回想多少次, 心中都会重新燃起对他的爱意。

隐晦的、内敛的,或许不如他的直白热烈,她却清楚知道,那份爱从未消失。

望着女子白皙的、就连每一根细小的绒毛,都在散发着微光的侧脸,褚妄吞咽了一下,喉头微涩。

——不必,真的不必, 他很想这样对她说,那个时候的他完全不懂什么是怜悯,除了自己, 根本不在乎任何人。

那样的他根本不值得铭记, 所谓的神明驻足一瞬, 只是她的求生欲, 给那份回忆描绘了美好而甜蜜的外壳,内里却是斑驳苦涩。

所以听了她的这些话,他的心脏就像是有人用刀在切割一般,尖锐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疼得指尖都在颤抖。

他不好,他真的一点都不好。

“对不起。”

“柔枝,对不起。”褚妄的声音低不可闻,这一刻,他在佛前深深地忏悔,卿柔枝一怔,随即失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为我的自私,”他看着她,认真道,“我已经无法离开你了,所以做的这一切,是想让你再多依赖我一点。依赖到——你也无法离开我。”

“爱我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我真的值得你去爱了,好不好?“

卿柔枝第一次见到褚妄露出这样的神情,那双清澈眼瞳里,带着期许、慌乱,还有近似稚童般的茫然。

她心口一疼,不由得攥住他袖口下的手指,他的皮肤从热到冷,性情却是由冷变热,灼烧得人心口发烫。

“阿九,你值得。你一直都值得。”她坚定地告诉他。

褚妄深深闭上双眼。兀自冷静了片刻,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半晌,掀开眼帘。

男人敛下眉目,准确无误地反握住那纤细温暖的手指。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般清楚地知道,这一生除了她,他再也无法爱上任何人了。

她是他失落的全部情感,爱着她,便得到了圆满。

“陛下,卿夫人已经进宫,眼下正在坤宁宫的偏殿里等候。”

泉安快步上前,低声道。皇帝亲自下旨,令刘氏进宫探望皇后,卿府自是无人敢怠慢。

闻言,褚妄颔首,“走吧,朕陪你去见你母亲。“

***

说是陪她见母亲,实际上,母女两个在内殿说话,褚妄则隔着屏风处理政务,偶尔投来一眼。

卿柔枝瞥了一眼那道高大的身影,心中莫名有了底气。上回在卿府,她心中其实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尤其是撞见父亲母亲决定抛下一切、同赴黄泉的那一幕……

为人子女,心中难受不必言说,同时也失望透顶,连一句话都不想再跟他们说。

但一切总该有个了断,所以,她决定见母亲一面,也不求皆大欢喜的结果,但至少,不让今后的自己遗憾吧。

有褚妄在,她的紧张感居然神奇地消去了大半。唯有那种怕自己做的不够好,惹了母亲不喜的紧绷和警觉还在,毕竟多年养成的习惯,很难改变。

归月奉上茶,卿柔枝润了润嗓子,看向刘氏。

母女俩先是寒暄几句,又问了几句她的身体情况,便先后沉默下来。

刘氏搂着绵绵,脸上的神情有些犹豫,只是抿着唇瓣,一直不曾开口。

”母亲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大约也知晓今日后,母女便再难相见,刘氏终究是动了动唇,

”陛下……待你好吗?“

问完这句,刘氏的表情便是微微一僵,下意识握紧了双手,看了屏风一眼。谁都知道皇后盛宠,陛下亲自背她走到凉亭的消息,没有半天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可以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

怎么会待她不好呢?

刘氏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已,卿柔枝却认真答道:“自然是极好的。“

这话说的笃定,泉安察言观色,只见陛下的眼睛虽是放在奏折上面,唇角却微不可察地勾了勾,显而易见的愉悦。

“那就好,那就好……”刘氏喝了口茶,平复着微乱的心绪,不住喃喃着。

气氛又凝滞了一瞬,明明是母女,却生疏到如此地步,卿柔枝的神色却十分自然,并不大在意。看了女儿一眼,刘氏突然道:”柔枝,你是不是觉得,我更喜欢你长姐,而不喜欢你?“

卿柔枝沉默,半晌才道:”母亲说这个做什么。“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样的问题对于年少的她来说,是会让她难受到想哭。

可对于今日的她,不过是心口上一道凹凸不平的伤疤罢了。不再新鲜,也不会再流血,只是偶尔会微微发痒,但这样的程度,已经困扰不到她。

刘氏又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真的不想让这件事,成为母女俩一辈子的心结。她张了张口,看着女儿已经褪去稚嫩、变得温柔成熟的脸颊——是啊,她的柔枝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也是一个要做母亲的人了。

想到这里,刘氏心口一酸。

她悄悄擦了擦眼角,艰涩道:”柔枝,你做娘,一定比为娘做的好。“

卿柔枝笑笑,眼看时辰也不早了,起身相送。

刘氏推拒不得,便只能与她一同走出殿门。二女儿站在身侧的那一瞬,刘氏恍然惊觉,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如今已经,比她高出许多。自己却佝偻着,不再年轻了。

踏出每一步,刘氏回忆便愈发浓烈,在这条因沉默而显得漫长的路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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