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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让人牵出了马车,眼中神色清冷,“陛下,请吧。”
皇帝一只脚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千辛万苦地逃了出来,如今又被押回了宫中。
依旧是勤政殿,回到了那个让皇帝喘不过气的地方。
芸娘一直守在殿门外。
当初她回临安时,曾发过誓,定会替他将赵涛擒住,亲自交给他手上,如今人擒住了,只等他回来。
—
海面上的船一烧起来,窜起来的火光夹着滚滚浓烟飘在天际,城门外都能看到,卫铭神色一震,“主子,是海湾。”
裴安看到了,身下马匹再次快了起来。
那日擒住了北国太子后,他连身上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一下战场,立马点上了余下的一千多名‘裴家军’跨上马背,赶往临安。
到了建康后,裴安一刻都没停。
知道她已受了赵涛的挟持,被关进了宫中,纵然赵涛没见到自己之前,不会拿她如何,但一想到她又被关进了院子里,心口便悬吊着。
四周高墙禁锢着她,她又回到了之前她最害怕的日子,怕她难受,更怕赵涛狗急跳墙,不按常理,拿她出气。
心中的担忧如转石堆砌起来,越积越多,脚下的马蹄子已恨不得一步就能跨到她跟前。
到了城门,天色已黑。
知道赵涛不会轻易让他入城,早早便让人做好了作战的准备,一里之外裴安便抽出了长剑,一副谁挡杀谁的架势,快上冲上去,谁知到了跟前,城门却是大敞开。
数盏灯火挂在城门上,将城门照得通明,朝中百官立在城门之外,身后还有成千的百姓。
裴安及时勒住缰绳,马蹄一声嘶吼落下,待他站稳,跟前的百官齐齐跪地,“恭迎裴大人凯旋,恭迎我南国将士归来。”
“恭迎裴大人凯旋,恭迎我南国将士归来”
“恭迎裴大人凯旋,恭迎我南国将士归来......”
百官连呼三声,身后的百姓接着高声附和,“恭迎裴大人凯旋,恭迎我南国将士归来......”
南国大胜,杀退天狼,百官相迎,万民朝贺,本就是将士们凯旋该有的仪式。
所有到过战场,以死坚守国门,守护着百姓安宁的将士,都是他们敬奉的英雄。
“南人无懦夫!”
“我南国儿郎武威英勇!”
......
百姓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更有甚至敲起了铜锣。
所有将士都没料到会是如此场面,锵锵铁血男儿,在战场上没掉一滴眼泪,却在这一刻热泪盈眶。
他们的家国没有抛弃他们,百姓也没有抛弃他们,所有受过的苦难,流过的血,在这一刻,彷佛都值得了。
裴安缓缓地将剑收入鞘中,牵了一下马头,看着跟前的百官和百姓,朗声道,“国公府裴安,凯旋!所领将士,乃王戎迁王将军麾下的两千余户,此此战役,战死六百零九人,归来一千三百五十人。”
他身姿挺拔,声音明朗。
他不是奸臣,他是保护着临安平安的裴家郎君,是他们心中敬佩的少年郎。
欢呼声和呜咽声顿时交错,这样的场面,南国百年来,还从未有过。
跟前的道路被堵,裴安寸步难行,扬声道,“还请各位让一条道,容我去接少夫人。”
他这一声,多少将人们中悲伤中拉了出来,一时啼笑皆非,所有人很快退开,替他和身后的将士们让出一条道来。
裴安正要打马,身后一名官员反应过来,赶紧提醒道,“裴大人,少夫人在勤政殿,候着大人。”
—
马蹄飞奔,到了勤政殿,他翻身下马,钟清上前接应,也不废话,“堂主可算回来了,夫人正等着呢。”
裴安抬头,太远了看不清。
只见金砖尽头的白玉台阶上,立着一人,廊下有风,艾绿色的披风,时不时掀起一角。
一路快马加鞭,到了跟前,他的脚步倒是突然慢了下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分开时,还是初秋,如今天上已落起了雪花。
第94章
细盐一样的雪粒,还不成气候,偶尔几片从灯盏的光晕中零星飘下,隐入夜里,没了影踪。
夜幕的黑纱一层层揭开,天边已泛了些青色,他脚步越来越近。
终于瞧清了那道牵断肠的身影,比之间清减了许多,孤零零地立在廊下,旋在她身上的那股冷风,似乎随时都能将她吹倒。
心尖一阵刺痛,如刀割,能想象她经历了多少苦楚,都说乱世磨人,磨的不是命,是人心肝。
他抬步上了台阶,慢慢地朝着她靠近,她倒是立在那一动不动,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他,眸光有些恍惚。
最后他站在她跟前三步远停了脚步,她才眨动了一下眼睛,豆大的泪珠子从眼眶内滚落而出,挂在脸上,也不吭声,只瞧着他。
她这副模样,即便不说话,也将相思之苦演绎到了极致。
初见时她双目清透,里头还未装进人,如今那双眸子五味陈杂,感情里的酸甜苦辣当是都尝了一个遍,已然陷入了漩涡中。
苦涩中夹了些蜜糖刀子,他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搂进了怀里,侧脸去贴她的脸颊,喉咙早已绷得发紧,“夫人,为夫回来了,凯旋。”
两人的脸颊都有些凉,贴在一起,慢慢地升了温,实实在在的触感,并非梦境。
他回来了。
心口的悸动如波涛翻涌,芸娘承受不住,点了下头奈何喉咙呜咽得厉害,没法子应他,只嘤嘤发出了一道小兽声,将头埋在他脖子下,纤细的胳膊环住他的腰,紧紧地将他抱住。没有他在身旁,她似乎也能撑起半边天,可一旦这个人出现,她全身的骨头彷佛都懒了下来,只想靠在他怀里,躲风躲雨。
一个拥抱,解不了相思之苦,反而将这段日子压在心底的感情拉扯出来,愈发滋长了,裴安的脸颊不断地蹭着她的脸,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头里。
两人也不知道在那廊下抱了多久,芸娘终是想了起来,抬头去看他,“皇帝在里面,郎君先进去。”
裴安低头,神色无动于衷,一双眸子殷红深邃,深深地看着她,眼里只能融进她一人,什么仇恨,在这一刻,早没了影子。
他有她,足矣。
她能全须全尾,已是老天眷顾。
熬了一夜,芸娘眼底也带着血丝,四目相对,谁也没好到哪儿去。这番对视,愈发让人难舍难分,他又将她揉进怀抱里,声音沙哑,“再抱一会儿。”
抱得久了,心头到底踏实了下来,慢慢地平稳了,此一番,他们再也不会分开,将来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叙说。
眼见天色越来越亮,芸娘催了他一声,“进去吧,别让他先死了。”
裴安这才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