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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安王,寻常人若是给孩子起这个名字,大多是父母期望孩子能够平安顺遂。

可他分明听明白了昨日皇帝平白给他封王,字字句句皆是敲打警告。体察圣意,恭顺仁德,呵。

安王,安分守己,恪守本分,莫要兴风作浪。

“赵泽瑜”听懂了皇帝的警告,只要他现在敢忤逆圣上,为兄长求情奔走,那么陛下不在意手上再沾一个无足轻重的皇子的血。

赵泽瑜啊赵泽瑜,你若现在不管不顾,只为一时痛快,那么你谁都对不起。

他终于向命运这个反复无常的东西低了头,妥协了第一步。

那个有兄长庇护装傻逍遥的赵泽瑜已然随着秦王府一同倾覆了,而现在,他只是苓韫的父王、是为还兄长公道苟活的一个幽魂,是……一个即将沾满鲜血的疯子。

他蹲了下来,替苓韫把一路跑来被风吹乱的额发拨正,轻声道:“你不喜欢小皇叔做你的父王吗?父王会对你很好很好,给你买各种漂亮的坠饰、各种好吃的小食,会对你非常非常好。昨日上午跟着我出宫不开心吗?”

苓韫毕竟年幼,被赵泽瑜绕得有些懵,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是……

她眼巴巴地问:“父王还当我的父王,小皇叔还当我的小皇叔不好吗?我不叫您父王您就不对我好了吗?”

“赵泽瑜”心中苦笑了两声,他该怎样和一个孩子去说她的父王即将命丧她素日“慈祥”的皇爷爷之手?

似乎连苓韫都察觉到了不安,她怯生生地问:“小皇叔,我父王母妃在哪里啊?我想他们了。”

“殿下?”

在哪里?在那最阴森、大启最残酷的诏狱之中啊。

他心中生出无限恐慌,似乎有什么怪物在觊觎窥伺一样,最后狰狞的鬼怪扑来,口中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诏狱。

周围的场景被渐渐吞没,一晃神他便来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领路的人低声道:“八皇子,时间有限,您有什么话快些说。”

他跟着七拐八拐,走过一间间没有人的牢房,血腥味一路侵蚀着他的鼻翼,习武之人的眼力让他即使在昏暗之中也能看到每间牢房中那地上、稻草上凝固的暗色血渍。

他的心骤然紧了起来。

兄长那样清贵的一个人,怎么可能……

他心生畏惧,可脚步却仍向前走着,终于在看到赵泽瑾时山陵崩摧,他双膝一软,手指紧紧抓着牢门:“兄长……”

“赵泽瑜”痛不欲生,赵泽瑜在壳子内五雷轰顶。

赵泽瑾身上的囚服已然残破不已,道道鞭痕上满是血色,将那囚服几乎染成了深红色,他往日修长有力的手指如今紫胀僵肿,显然是被上了拶指之刑。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赵泽瑾并无力气像平日一样挺直坐着,面色灰败,靠着墙坐在地上,呼吸浅得几乎看不到胸口的起伏,赵泽瑜甚至有一种他已然脱离人世的感觉。

赵泽瑜心口梗着几乎发不出声音,手抖得让牢门上的铁锁撞出沉闷低响。

被这声响惊动,赵泽瑾才慢慢睁开眼看向来人,极轻地道:“小瑜。”

赵泽瑜满面泪痕,狼狈得不行,听见兄长的声音先是满目仓皇地看了过去,旋即又胡乱地用袖子抹了眼泪——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兄长安慰,也未免太过废物了。

赵泽瑾轻轻笑了笑,语气还是那样轻柔,就好像他们还是在秦王府岁月静好,而他在宠溺地看着自家时而调皮的弟弟一样:“哭什么?我不是说过你哭真的很难看,还是笑着好看。抬头,让兄长看看你。”

“赵泽瑜”咬着牙勉强咧开嘴笑了一下,可是决堤的眼泪却怎么止都止不住,赵泽瑾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很难看。”

“赵泽瑜”终于忍不住,一拳捶在地上:“哥,那些畜生,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你?”

赵泽瑾却淡然道:“如今我注定难逃一死,一个以谋逆罪论处的皇子,他们有何不敢的?不过是正常的心思罢了,都没什么。”

没什么?

“赵泽瑜”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嗓音中似乎藏着地狱幽冥中沾染着无数怨戾的鬼怪:“有朝一日,我定要只手遮天,屠尽赵泽恒与陈肃满门,我要这世间知晓秦王的冤屈,我要千秋万载赵泽恒与陈肃都被钉在耻辱与罪孽之中!”

赵泽瑾一惊,急得语速都快了几分,牵着他身上脏腑痛极,可这些都比不上他在赵泽瑜眼中看到的那不详的深沉。

他将声音放得更温柔了些,生怕刺激到赵泽瑜:“你听我说,小瑜,我到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恨意了,我知道你做得很好。”

“你已经把韫儿保住了,有你当她的父亲,哥很放心。哥江湖上的朋友会把曦儿也救走,那样陛下必然震怒,哥还要拜托你在这段时间稳住陛下,不要牵连到韫儿,哥知道很不容易,你也会受些委屈,但你答应哥好不好?”

“赵泽瑜”立刻道:“哥,你跟着他们一起走。”

赵泽瑾摇了摇头:“只要我伏诛,曦儿就算被救走陛下也不会太在意,说不得过了几年便也可以隐姓埋名安然一生。但若是我走了,接下来便是全境的通缉,我们谁都逃不掉,韫儿也是保不住的。”

“赵泽瑜”嘴唇颤抖,脑中飞速转着,他像是个饿了三天才看到食物的饿鬼,贪婪得不肯放过一丝希望:“我可以,我可以……一定有办法的。”

赵泽瑾只是哀伤又怜爱地看着赵泽瑜:“哥现在只想你们都好好的,哥曾经有许多愿望。当时哥希望日后四海升平、百姓富足,人人安居乐业,不受战事侵扰;哥想去海外看看,亲自丈量一番这天地之广;哥还想游历后回来,看你大婚生子,和曦儿、韫儿还有你们一家一起有说有笑。”

他灰败的脸上此时莫名现出一点红意,似乎那样的美好已然实现了一样。

半响,他才继续说道:“可是现在哥要先走一步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愿望……也就算了。哥现在真的只有你们平安康健、喜乐一生的愿望了。还有,哥行刑的那天,你不要去看,可以吗?”

“赵泽瑜”眼中的光暗了下去,半响,他端端正正地跪好,对着赵泽瑾叩首三次,似是一夜之间被风霜洗礼,兄长的三个愿望一字一句将他从一个少年凿成了一个执念凝成的人偶:“好,我答应。”

“赵泽瑜在此拜别兄长,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赵泽瑜在自己的壳子里无人问津地打过闹过,终于明白了这梦境他干预不了。他是个过早经历过深宫冷眼的人,偏生又在兄长桃源似的教养下活了十载,每天最大的事便是怎样把自己伪装成一朵娇娇弱弱的小白花,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兄长的怜惜。

可如今倒在梦中先一步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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