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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钱,你别怕,大爷虽然死了,但不害人嘞!”
......
钱炎柱觉得有些冷,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脚步也慢了一些。
旁边的卓旭阳注意到,压低了声音,小声的斥责道,“小心点儿,别磨蹭,头儿还在前头呢。”
卓旭阳口中的头儿就是方长权,人年轻却严肃,时常不苟言笑,就连下颌骨处的线条都在说着他的不好亲近。
钱炎柱喊冤:“哪呢,旭阳哥,我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冷,就像有寒风一阵阵的朝我脖子处吹一样。”
“不成不成,遭不住了,我得喝一口酒,暖暖身子。”
钱炎柱拧了酒囊凑近嘴边,张嘴就去喝。
旁边,石恕生被勾起了馋虫,他忍不住也飘近嗅了一口。
“啊,香!”
“啊,香!”
一人一鬼同时喟叹一声。
石恕生凑得更近了:“好!好香好烈的酒!”
他用力的多嗅了几口气,青白的面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原先离地三尺高的身子飘得更高了。
只见他衣袍簌簌鼓鼓,馋嘴又欢喜的咧了咧僵僵的老脸,说实话,有七八分的可怖。
在旁人瞧不到的地方,水囊里酒的颜色淡了淡,原先香醇浓郁的酒香也淡了去。
卓旭阳伸手,“给我也尝一口,冷着呢。”
钱炎柱小气的性子又犯了,这可是顾小郎送的酒,又香又烈!喝完了就没有了,他可不好意思寻顾小郎再要。
钱炎柱别别扭扭的递过去,“这酒太烈,哥别喝太多。”好歹给他多留一点。
“好你个小钱,难怪街坊邻居都说你的诨号叫做钱公鸡,当真是小气。”
卓旭阳哪没瞧出这未尽之言,当下啼笑皆非。
他一边摇头取笑,一边接过酒囊,囫囵的擦了擦水囊口,仰头就往嘴巴上灌去。
下一瞬。
“呸呸,都是水味儿,哪儿香了,我瞧你是没吃过好东西。”
卓旭阳拧了水囊,朝钱炎柱丢了回去,面上露出两分嫌弃。
“得得,明儿哥请你喝真正的酒,这掺水的就别喝了。”
钱炎柱莫名:怎么会,明明又香又烈。
“不可能。”见卓旭阳不似玩笑,他不信邪的拧开酒囊,仰头又尝了尝。
这一尝,整个人都僵在那儿了。
不,不一样了......这不是他刚刚喝过的酒!
旁边,卓旭阳的念叨声还在耳边响起,“钱老弟,哥和你说句贴心话,你也别见怪,咱们大老爷们就得大方一些,对家里人大方,对自己也要大方,再省银子,那也不能喝这掺了水的酒啊,会喝出毛病的!”
“人生短短几十年,该吃吃该喝喝还是要的。”
“这时候不吃,等咱们死了,手一摊,两脚一蹬,什么都带不走,到时成了鬼,那就只能吃个味儿了。”
“那样的日子多惨啊,你说是吧。”
钱炎柱没有应声,他听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此时,他耳朵里都是擂鼓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旁边,石恕生微醺,他听得倒是连连点头,此时又重新飘回钱炎柱旁边,对着他的耳朵又来了一句。
“是极是极,只吃烟气,那滋味是差了许多,小钱,你这兄弟说得对呢。”
......
耳朵旁又有熟悉的冷风吹来,钱炎柱更僵了,牙齿也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
卓旭阳骇了一跳:“怎地了?”
钱炎柱做了个嘴型:鬼......旁边有鬼......
是有鬼在对着他吹脖子,还喝了他的酒!
……
那厢,石恕生将钱炎柱的害怕看清了,面上有些惆怅。
罢罢,瞧他将小钱吓成什么样了?不该不该,真是太不该了!
他还是他亲家大爷呢!
赶着两人对视时候,石恕生打了个嗝儿,转身走了。
至于小钱口中说的偷酒......他们亲戚一场,怎么能算偷呢?他难得来靖州城一趟,亲戚招待几口酒水,那是热情!
都怪那酒太香了,他嗅了两口,又嗅了两口,不小心就将味儿嗅淡了。
石恕生自责:唉,是他让小钱在同僚面前丢脸了。
......
夜色浓郁,寒风扯着野鬼哭嚎的调子吹来,黑暗中,屋舍幽幢,寒风冻骨,带着凛然的气势。
甜水巷附近,顾昭提着六面绢丝灯,旁边站着的是小井和谢树棣。
寒风簌簌,吹得谢树棣忧心不已。
“这些天又冷了,也不知道小晗身子骨好些了没。”
小井凑趣:“过一两日,咱们再去看一看不就成了?正好再劳烦劳烦白老爷一回。”
劳烦什么,当然是下蛋了。
小井揶揄的冲顾昭使了个眼色,笑得葫芦髻上的小葫芦在寒风中摇摇摆摆。
顾昭忍不住了:“哈哈哈。”
她这样一笑,有些冷淡的面容一下便被冲淡。
只见眉眼舒展,橘黄的灯光映衬下,眼神晶亮似有光,就像有星光撒落。
凡尘烟火,天上星辰,两者隔着天和地,那一瞬却好似在顾昭眼里齐聚。
小井笑吟吟:“顾小郎生得真是俊俏哩!”
顾昭愣了愣,随即也跟着笑了。
......
有簌簌踩雪的声音传来,顾昭侧头看了过去。
“小井姑娘,谢公子,有人来了,咱们一会再细细商量。”
来的是值夜巡逻的武侯,领头的是方长权,瞧见顾昭,他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方大人。”顾昭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此时小井和谢树棣也在旁边,只不过方长权等人肉眼凡胎,瞧不到罢了。
“顾小郎,此方有动静。”方长权面容冷肃。
顾昭意外。
方长权微微侧了个身,示意顾昭看缀在队伍中的钱炎柱。
“是炎柱碰到了。”他的声音有些轻,却不容忽视。
钱炎柱这会儿有些怕,牙关打颤,隐隐有咯咯咯的声音,在对上方长权的视线时,他腰板一直,面容一肃,瞬间不打哆嗦了。
遇到鬼有什么可怕的,回头要是因为这胆小模样被头儿嫌弃了,找着由头扣薪俸,那才可怕嘞!
他必须拿出府衙英勇衙役的气势。
钱炎柱这般想着,有条不紊的将事情说了一趟,最后,他忍不住问道。
“顾小郎,要不要紧,那鬼凶不凶?”
顾昭:“我给你们的黄符烫了吗?”
钱炎柱和卓旭阳愣了愣,都摇了摇头。
“这倒是没有,就是脖子处凉得很,酒囊中酒的滋味也淡了许多。”
“我瞧瞧。”
顾昭走到钱炎柱旁边,凝神看了看。
片刻后收回目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