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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疼惜安安未来无可依,怜世人乱世难安宁,却独独对我,无情又心狠,周敏,你可知我有多恨你!你用我的爱算计我,将我绑在这个人世孤零,而我却又如此没用,怕了你最后的话语,恐你生气,不赴来生约。
你离开我的第三年,我站在皇城最高处,牵着安安,接受万民朝拜,九州子民感谢,眺望整座都城,万家灯火阑珊,却没有一盏能点燃我的世外桃源。
安安六岁了,我听你的话,还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你可心疼我。
你离开我的第七年,每次我以为我要忘记你的时候,我就会梦到你……我们相遇的万家村,我们重逢的小山坡,我们的世外桃源。
院子里的相思树又长高了,可我没在树叶下找到红豆,怎么办?你是不是又骗了我?原以为你是最不会撒谎的人,幡然醒悟才惊觉,你原来最会骗我。
今年又下雪了,万里冰封,银装素裹,我站在树下,雪落了一头,而相思树冠上也落满了白雪,这样,好像我们白头偕老的模样。
七个白头了……可我怎么还活着。
你离开我的第十年,今晚我又做梦了,梦到你离开我的那一天,天下着‘雪’,很冷,从骨子里透着冷,我差点就抓住你了,可梦醒了,枕头湿了,我抱着被子压抑的哭了……
我为什么还活着,我活的如行尸走肉,却从不敢提前死。
你离开我的第十三年,我越来越会演戏了,演过最完美的戏,就是每日朝会,陪着文武百宫指点江山,而这一年,安安终于成年了……
随踏平山海,逐风挽浪,从北到南,寒来暑往。
帝启十三年,九州的天下越发平静,曾经不敢奢望的和平却因为这位令人畏惧又仰望的新王,带来了无限的希望,家家户户都为计修宴点上长明灯,希望他长命百岁,九州在他手中,永远和平无战乱。
柳泽看着计修宴这十三年所做所为,不得不惊叹,他的惊世之才。
九州都有了质的改变,包括女贡生,包括贫民入学。
同样也在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如十三年前,帝于天子庙前,迎娶棺椁一样,震惊九州天下的事。
帝正值壮年,却禅位于子。
新帝十六岁,年号:初始。
百姓惊慌,仙阳城,长街哭恸王庭。
又是一年梨花开,十里白雪纷飞。
树深幽静处,草庐还是当年的草庐,相思树却已经长高,树叶茂密,风中作响。
青色软纱飞舞,帘后,计修宴一身紫衣,一根玉簪,一如当年和周敏在西北重逢一般,秾丽矜贵,他笑着,眼底柔情,独自抚琴。
原本的棋盘早在周敏死去的头一年就被他砸的四分五裂,至此后,他再未碰棋。
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思恋入骨,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缠绵悱恻,相思入魂,以风吹云散的无偿穿过人生百态的情转千慧,百转柔殇,演绎着:遇而不得,得而不久,久而离散,散而重聚,诉说着弹琴人内心从死亡到空无再到激动的寂寥、空悲与奔赴。
柳泽跟在已经十六岁的安安身后,两人站在草庐外,静静的听着计修宴的琴,听着他琴中的悲与寂,疯与痛,喜与乐。
他们都知道,计修宴今日为何开心,因为安安成年了,因为安安已经学会掌控前朝了,因为九州已经和平了,更因为他禅位了。
计修宴答应周敏的都做完了,而他终于可以去找她了……
十三年,他如周敏所想,活成了两个人的模样,俨然将自己,活成了另一个周敏。
从未信奉神明的人,却将神明当做十三年间最后的慰藉,只求一个愿望。
奈何桥边,来世之约。
柳泽看着计修宴这般模样,心中委实复杂,一方面感激周敏给世人留下一个盛世明君,同时也为周敏对计修宴的残忍心狠而唏嘘。
“去见见你父王吧,困了十三年,够了。”
今日是计修宴的生日也会成为他的忌日,柳泽等人都知道,但他们都没说,默许了计修宴的决定。
安安听懂了柳泽话,他笑了,但比哭难看。
母亲死的那一年,他其实就已经预料道,他失去的不只是母亲还是父亲。
父亲的人活着,但他却死了,心跟着母亲死了,魂也跟着母亲死了……。
每一日他看着父亲在清醒中绝望,在绝望中崩溃,又在崩溃中清醒,反复煎熬,只为母亲的期望。
为他的未来,为整个天下苍生的和平……
他从小就知道,他唯一能为父亲做的,只是快一点长大,然后让父亲得到……解脱。
安安低着头,即便已经是少年天子,可在最后的亲人面前,再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事情,他的帝王学,依旧没有教会他,如何无懈可击。
可他必须笑着送别煎熬十三年的父亲……
安安隐藏着自己的难过,径直走入了草庐,这个只属于母亲和父亲的世外桃源。
进入竹亭,安安如小时候般,放纵自己乖巧的依偎在计修宴身边,不吵不闹的陪着他,视线偶尔会看向草庐中的一间紧闭的房间,他知道,那里是父亲这十三年来唯一的居所,同时那里摆放着一具黝黑的棺椁,躺着死去十三年的母亲。
齐老说,母亲身体里母蛊的反噬之毒加上一种未知的毒,让母亲的尸身一直不腐,宛如沉睡。
计修宴没看安安,但知道他来了,也放纵了他的靠近。
琴声渐歇,安安的身体微微一僵,看着计修宴的目光带着不舍和儒慕,难过和……为父亲得偿所愿的开心。
“安安,我要去见你母亲了。”计修宴走到放着周敏棺椁的房门口,背对安安说道。
安安低着头,最后跪在地上,声音压抑着难过:“儿子,送别爹爹。”
一声爹爹,让计修宴恍然,周敏死后,安安再也没有叫过爹爹,这声爹爹让计修宴想到了一家三口仅有的幸福圆满。
他一身紫衣,站在阳光下,梨花纷飞在他四周,相思树叶在空着打着圈。
即便十三年过去了,他依然俊美矜贵的好似画中仙,但多了几分帝王独有的睥睨傲然。
“你自幼学棋,该知道,棋盘中,中,乃棋盘上的初元,占之夺先机。治国亦如此。中,乃天地万物最神秘的那个点,静与动,爱与恨,进与退,治与乱,大千世界的平衡就决定在某个微小的点上。不管是治国还是其他,不偏不倚,不贪不求,不怯不悔,才是活命的道。这是为父对你最后的教导。”
计修宴背对他说道,安安却懂他此时最后的慈父之心。
他不是不爱自己,只是父亲更爱母亲。
“儿子定当谨记。”
计修宴抿唇一笑,双手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