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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住,回头问道:“娘子还有事?”

似是有些犹豫,陶令仪沉默许久才又出声,“再过两日便是太学的旬假,叫厨房多备些栗子,表哥喜欢吃栗饼。”

水绿一怔,险些掩饰不住眼底的情绪,好在陶令仪此时看不见,她忙应声,“是,奴婢记得了。”

脚步声渐远,水绿回了外间,陶令仪缓缓拨开帷幔一角,伴着电闪,她能瞧见窗户上滚滚而落的水幕,她不自觉将怀里的锦被抓得更紧。自从伤后,她就对这样的暴雨天气格外恐惧。

但一想到再过两日便又能见到表哥,她又觉得什么都不可怕了——

她永远记得,那日卧龙寺,就是他将她从大雨中抱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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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三更方歇,连带着卷走了盛夏的最后一丝暑气。

东宫明德殿。

燕臻批完最后一道折子,晾干了墨,合起往桌角一扔。

一直候在外间的内侍薛呈连忙带人进屋,将批阅完的两大摞奏折搬走,而后回禀道:“殿下,晴方园来人了。”

燕臻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腕,闻言微微眯起眼睛,晴方园是他在京中的一处别院,本荒废多年,如今住的却是……那位新来的表妹。

薛呈补充道:“是水绿姑娘差人来回话,陶小娘子一直等着您回去。”

“等我?”燕臻端起桌上的冷茶抿了一口,连眼帘都不曾掀起,眸底皆是淡漠。

当日会在卧龙寺遇见陶令仪,不过是巧合。而他选择将她救下,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定国公陶郁林唯一的嫡女。

燕臻自幼便知,陶家不除,皇位不稳。

但近些年来,陶郁林在朝中可谓一手遮天,朋党羽翼不计其数,而他则忍辱负重十余年,步步退让。在多数朝臣眼中,他名义上是太子,实际上便如陶郁林驯养的一条狗,毫无体面尊严。

当日他到卧龙寺,本是为旁的事,却恰好看见陶令仪在亭中等人。

一个娇娇怯怯的大家闺秀却出现在荒郊野寺,燕臻立即心生怀疑,命人去查,才知道与她相约的乃荣氏二郎荣九川。

同陶家一样,荣家也曾是望族,近几十年来官场渐弱,商场却得意,族中财力只怕比内库更甚,他自然不会允许这两家修好。

更重要的是,两家相交之事,他此前竟全然不知,可见陶郁林的谋算与野心。

陶令仪算是两家联系的纽带,眼见她重伤,燕臻当机立断将她带回别院安置。

这一枚最精巧合手的棋,自然要握在手里。

而后陶令仪失忆,将他当成了荣九川,他便顺水推舟,正好将她留在身边,拖延时间去查两家往来细情。

一个月过去,两家早已生了嫌隙,对于燕臻而言,陶令仪的作用已经起到了,如今只是一颗废棋而已。

只是近来事忙,倒将她忘了。

燕臻将杯子推开,不甚在意地吩咐,“你着人直接处置了罢。”

“是。”薛呈应下,正要告退,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函,“殿下,这是周坪方才送来的密信。”

周坪亦是燕臻的亲信,近来被他派去监视陶郁林。

燕臻眉梢轻挑,伸手接过那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原本淡漠的眸子倏地一寒。

信上回禀的是当日卧龙寺中,陶令仪和荣九川为何冒险私约——

原是因为陶郁林早有和荣家退婚之心,他想把陶令仪送入东宫为太子妃。

算是示好,亦是监视。

这般筹划,只怕陶郁林早已不满足于如今的权臣之位。

只可惜陶令仪不懂她爹的野心,不愿嫁东宫,反倒想和荣九川相约私奔。

不过,她倒真不愧是陶郁林的女儿,这对于皇室的倨傲不恭,也算得上是一脉相承。

眼底闪过一抹教人不易察觉狠戾之色,随即漫不经心地揉碎了指间的信函。

“陶、令、仪。”

燕臻缓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嗓音暗哑,倒似是将这三个字置于齿尖舔舐咀嚼一般,而后叫住薛呈,唇角微微勾着,慢条斯理道,“先将她留下,孤还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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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陶令仪醒的很早。她隐约听见有脚步声,抬手撩开了一半帷幔,偏头枕在床沿上,迷迷蒙蒙地问:“几时了?”

水绿原本想给她掖一掖被角,却不防将她吵醒,见自家小娘子猫儿似的打了个呵欠,不禁轻笑,答:“才不过卯时初刻,娘子昨夜没睡好,再睡一会儿吧。”

“不睡了。”陶令仪后半夜又断断续续地做了许多梦,领口洇着冷汗,她揉揉酸胀的眼眶,吩咐道,“命人烧些热水吧,我想先沐浴。”

“是。”水绿应下,便差人去烧水。

因着陶令仪体弱见不得风,平日沐浴就在最西边的耳房。

她在沐浴时不喜人伺候,水绿知她性子,并不多劝,手脚麻利地帮她沐过发后,又她把巾帕、干净衣物都放到手边,转身退下,“奴婢就守在外面,娘子有事叫我。”

陶令仪点了点头,脱掉里衣迈入浴桶。

这浴房不算很大,温热潮湿的水汽一裹,赤着身子也不算冷,但时间一长,她就有些胸闷气短,因此不到两炷香就起身穿衣了。

“水绿。”陶令仪披着柔软的寝衣坐在矮榻上,想要喝水却未有回应。

她嗓子干,声音也小些,喊了两声便没了力气,这么久不见回应,想来水绿并不在门外,忙别的去了。

她这院中伺候的人不算多,除了水绿、清荷两个大丫鬟外,还有四个小婢女,只在院子外干粗活,并不能帮上什么忙。而水绿二人既要伺候她起居,还要忙碌日常调度,有时的确分身乏力。

好在浴房离着内室很近,陶令仪还不至于自己一个人就迈不出门。她在褻衣外头裹上帔子,独自往内室走去。

屋内一派安静,几乎能听见软鞋踩过的声音,陶令仪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又烦恼地捋了捋耳边的长发。

日头升起,照在屋里暖烘烘的。

她的头发又长又厚,在浴房被水汽氲着,根本无法擦干,此时还湿漉漉地披在身后,才换上的帔子洇湿一片,不知是水还是汗。

不如先寻个小丫鬟来给她擦头?若是个伶俐的,就提拔到跟前来伺候,也好让水绿她们清闲些。

这样想着,陶令仪解开被洇湿的帔子,爬上窗边的软塌,轻轻推开一半轩窗。她顺着窗户往外瞧,却没见到忙活的小丫鬟,只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廊下。

怎么今日就来了?陶令仪愣怔一瞬,却顾不上细想,弯起眼睛唤道:“表哥。”

燕臻抬手本要敲门,此时听见动静偏头看过来,正与陶令仪的目光撞上。

他上次来时,她还病歪歪地倒在床上,这才几日未见,她竟已经大好,虽仍带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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