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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用过问他,但是因为燕臻将自己关在后宫太久,这些年的所有节庆宫宴全都推了不办,朝臣一开始还为此上奏,但渐渐的,谁都拗不过他们的陛下,也就只能由着他去了。
但是这一次,燕臻却出乎意料地安排了宴会,并且如从前一般,场面盛大。
知道贤妃娘娘其实还活着的毕竟都是近臣,更多数的臣子都觉得这是陛下想开了的前兆。
宴会上,看着神采奕奕的陛下,纷纷举杯相庆,畅享美好的明日。
只有燕长风俊眉轻蹙,看着御座上如同变了个人的燕臻,微叹着起身。
“陛下。”
他的位置离着燕臻本就不远,平日敬酒完全可以站在原处,可是此时却一路走到了阶下,拱手行礼。
燕臻对于他的行为并不意外,朝他抬了抬手,“皇叔请起。”
说完对一旁的薛呈吩咐,“给皇叔看座。”
不远处加了一个位置,燕臻示意了一下,燕长风抬步坐下。
没等燕臻开口,燕长风主动问道:“陛下,可是已经决定了?”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真相始末的人,虽然燕臻始终没有说过他的决定,但是这些年,他对燕臻也算了解,隐隐约约能够猜到些。
燕臻并不隐瞒,点了点头,而后举杯看向燕长风,“朕离开后,有劳皇叔了。”
燕长风沉默许久,才又问出了那个问题,“陛下,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为了一个女人,当真值得吗?”
燕臻的回答同三年前一样,他认真道:“只要是她,就值得。”
燕长风不自觉一怔,竟然不知道能够再说什么。
燕臻道:“从朕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一日,就是为了皇位而活,我做的所有的事,都是为了登上皇位,我以为这是我想要的。”
“可是现在想想,孤家寡人,有什么好的?”
燕长风沉声道:“只要陛下愿意,一切都不会是这个局面。”
燕臻却说:“朕只是觉得,或许朕并不适合当这个皇帝。”
燕长风虽然隐约猜到燕臻是要为了陶令仪离开长安一段日子,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掌心一松,握在手里的酒杯跌落,醇香的流水没入柔软的羊毛地毯,洇出一块深色的痕迹。
“陛下切不可有这般想法,您是……”
他肃着一张脸,想要劝阻,燕臻却看着那一滩深色的酒迹,轻声道:“离开长安这些年,簌簌连喝酒都学会了。”
燕长风搭在椅背上的青筋暴起,强忍着没有说什么。
燕臻浑然未觉一般,自顾自的把话说完,“朕若再不去见她,只怕她乐不思蜀,连我是谁都忘了。”
燕长风实在没有忍住,“陛下,您是皇上!”
燕臻哂笑一声,“就是因为朕知道朕是皇帝,所以才会等这三年。皇叔,难不成我登基以来,有懈怠过政事?”
“……不曾。”
燕臻道:“如今的大雍早就不是先帝在时的大雍了,海晏河清,朝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不枉我这三年宵衣旰食,日以继夜。”
“皇叔,朕知道,你会帮朕的。”
他不自觉地轻触手腕,能清晰地摸到一片竹叶,他笑了笑,说:“如今,也到了朕可以歇息的时候了。”
燕长风无奈地长叹一声,许久,妥协似的问:“陛下要去多久?”
这话倒是把燕臻问住了,他也不知道,簌簌多久能原谅他。
燕长风看着他轻蹙起的眉眼,决定道:“一年时间,到除夕。”
“陛下,无论如何,除夕佳节,你必须要露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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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事,陶令仪一概不知,也不关心,燕臻给她的那封信被她压在了箱奁的最底下,再也没有打开过。
初看那封信,说不动容是假的,可她既然已经决心离开,就没必要再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而停留。
因此,她把那信藏起来,也是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阿英,包袱都收拾好了吗?”
陶令仪坐在院中,扬声唤道。
没多久,阿英拎着一个小包袱出门,“娘子,可以出发了。”
凉州附近有一个远近盛名的梨园,所属当地的一个大户,陶令仪刚到凉州的时候就想去看,只是那时已经是六月底,早已过了梨花盛放的时候。
第二年的春日凉州发了大雨,路程牵绊,陶令仪也没有去成,
如今已经是她在凉州待的第三年,自然要早早前去一睹究竟。
据传梨园的主人是当地一个有名的胡商,只要交上十两银子,就能在梨园里长住十日,且包管食宿,陶令仪慕名而来,交了二十两银子,带着阿英住进了梨园最偏僻的一处角落。
这梨园远在郊外山上,远离喧嚣繁闹,陶令仪前两日并没有急着出去赏花,毕竟梨树林里人山人海,在人群中赏景终究失去了几分意趣。
第三日,园中的人果然少了许多,陶令仪与阿英走走停停,折了不少梨花,想要回去酿梨花酒喝。
到了午时,她们没有回住处,而是随意找了一个凉亭歇下。
梨园中随处可见婢女侍从,只要吩咐,便有茶水点心。
陶令仪招呼了一个绿衣婢女,“这位姐姐,可否能给我们送两份米糕,一壶清茶来?”
绿衣婢女笑着应是,很快退下了。
此处偏僻安静,无人说话的时候,甚至能听到清晰的风声,拂过树枝,卷起几瓣梨花,如细雪落下。
“雨后寒轻,风前香软,春在梨花。”她不禁轻叹,“这千亩梨园,果然名不虚传。”
阿英没读过书,听不懂她念的诗,眼里不由得一片茫然。
陶令仪轻笑一声,“只是忽然想起,旧时在长安,我家也曾种满了梨树。”
定国公府很大,她所居的院子,比宫中的长乐殿的两倍还要宽敞,渐渐长大,陶令仪知道自己的身子不适宜出远门,便命人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花树,好像这样就算是游遍千山万水了似的。
其中春日她最喜欢的就是梨树,雪白的梨花落在肩头,好似覆了一捧洁白的雪。
她冬日里一向不得出门,只能借着梨花来满足一下心愿。
只可惜世事流转,故居不在,她已是在外漂泊许多年了。
陶令仪说完这话,阿英还没有来得及接这话,就听得一道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离恨远萦杨柳,梦魂长绕梨花。”
“簌簌可是想家了。”
这声音低沉且温柔,好似空中勾出了一道清韵琴音,悦耳动听。
陶令仪听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不自觉一怔,而后转头看过去。
一身月白锦袍的燕臻立在一颗梨树之下,簌簌雪白落在肩头,竟显出几分温润如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