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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的预感。

是为了林晏吗?

不该啊,消息应该不会这么快的传进柳垣耳朵里,就算传进柳垣的耳朵里,以他的性子大概也就是一笑了之罢了。

正思量间,那人已到近前,下马便拜,“长史。主公召你速速前去,有大事相商。”

刘微询问道:“何事这般着急?”

那人神色肃然,眼底透着一股惊慌,“北靖挥师南下,已攻破襄州,安州王瑜那小人望风而投,此时北靖兵锋已直逼渝州!”

众人闻听此言,一时皆是变了脸色。

刘微大惊失色,拽住这人,“什么,什么?这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会如此?沈吞云是疯了吗!”

“不是沈吞云,”那人只道:“听说北靖太子与昭王相争,此时那太子才是新主。此次领军的主帅是卫博陵。”

刘微喃喃着这个名字,手脚冰凉,“卫博陵?”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多年来几乎再没有听见过的这个名字,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卫氏一向出将才,这卫博陵早上二十年,可也是为前朝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一员年轻猛将。

他不会以为过了二十年,这一位的刀就不利了。

况且北方一向出强兵,而其中北靖常年与关外的诸多异族直面对峙,西北之人大多体态魁梧强健远胜南人,是最适宜从军。

更别提北靖手握北方最好的草场,能够自养军马,帐下骑兵打异族一向有来有回。这样的军队一旦入关,在中原几乎就是如履平地。

卫家军的军容与能力,他年少时曾得以一见,至今仍难以忘记,偶尔也会有些遗憾。

当初若朝局中那些大人物未生猜疑之心,放手让卫光卿指挥大军,而非在卫光卿大胜之时,临阵换帅另派权贵督军,分散卫光卿手中的兵力与权力。

一策的得失,直接葬送大好的胜局。

若非那个决定,或许今日卫光卿已克复中原,他们这些北来的士族也能早已经回到自己的故乡,而非被困在南方,不敢过江,处处受到南方士族的掣肘。

卫光卿当年被坑的那般惨,卫博陵便是圣人,也该对南朝满腹怨气,此来绝非善辈。

·

车马入新京,一群小孩子在长街上打闹,随行在马车旁的苏唯驱马上前叱责。

小孩子一窝蜂的跑开,一边往人群中跑一边笑着指着他骂道:“伧荒野人来了!”

“荒伧来了!荒伧来了!”

“荒伧!荒伧!”

林晏掀了帘子,对驾车之人道:“去西街。”

城内人烟熙攘,长街两侧皆是林立的商铺酒馆,一片歌舞升平之相。

南乐虽只是从马车帘的一角匆匆一瞥,却已经心生震撼。

她生在北地,从未见过这样的繁华与这样热闹的拥挤人潮。

车轮滚滚,天色已暗。

昏黄的夕阳之中西街却仍旧很是热闹。

红得如血一样的光芒涂抹在一个个蓬头垢面的人身上,男女老少,此时并无区别,一样如同牲畜一般委顿在地。

林晏揪着南乐的后领,将人拎下了车。

南乐盯着人群中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怀中甚至还抱着尚在哺乳的孩子,她头上插着草标,怀中的孩子一样插着草标,双目麻木而空洞。

南乐长睫轻颤,紧紧咬着唇瓣。

林晏瞧着她的神色,硬起心肠,试图以此情景吓住她。

“看见了吗?这便是寻常南渡北人的境况。他们大多甚至不是被奸人所掳,而是自愿卖身,只为有一口饭吃。”

南乐闻听此言,心下哀伤愤怒之中更添几分悲凉。只觉得此情此景,怕是番僧口中的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多年来她跟随爷爷常在北方辗转,见过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村庄十室九空,城破人空一片废墟。

对于南朝只在百姓的想象与口口相传之中。

金平城空,她相识的许多乡邻都抛下了自己的田地,相约南下,只盼着南方帝室能够给他们一方没有战火的乐土容身,一个崭新的未来。

可他们哪能知道,费劲千辛万苦,抛家舍业,终于来到南方。

迎接他们的并不是什么崭新的未来,也并非想象中的乐土,有的只是穷困潦倒到需要卖身卖子才能换一口饭食。

大人物们彼此攻伐,夺走小民土地,最终连他们唯一有的自由都同样夺去。

他们生来卑贱,在乡土尚且算良民,在天子脚下只能做奴隶。

南乐, “若不是命运捉弄,谁又肯抛弃故土南渡?林晏,你以为我这一路都是心甘情愿的吗?还是你以为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林晏知道自己理亏,其实作为南渡的北方士族,见到这样北人被掳卖为奴甚至是自愿卖身的场景。他不见得就好受。

荒伧之名,辱骂的是北人,他生在旧都,祖辈世代居于关中,又何尝不是北人?

正如南乐所言,若不是命运捉弄,他的父祖又怎会抛下祖宅南渡。

他的祖父与兄长主政之时,朝局之中尚存北伐之声,他刚到南方,在乡野也常常能够听见北伐,攻复中原,匡扶天下,救万民于水火之语。

但时间渐长,北伐之声就越小,自志向于光复帝室的灵帝与他的兄长逝亡,太后与南朝士族主政,‘寇不来,我亦不往’的声音就彻底取代了北伐的声音,对于北来侨民的政策也愈发苛刻,从上到下都偏安于一隅。

林晏想起祖父与兄长,自他们亡故之后近年来的政局,一时心头百般苦涩,甚至在南乐的目光下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愧。

仿佛此时不是南乐被捆绑了双手立于此等待别人的买卖,而是他林晏在此承受着众人目光的责问。

他按下心头思绪,面沉如水,“好。你非要我将你丢在这里是不是?”

南乐不为所动,“你丢吧。都是做奴仆,我情愿做旁人的奴仆,也不想看见你这张脸。我看见你就恶心!”

林晏满腔的怒火,却又无从发泄,只能极力隐忍,此景落在南乐的眼中,竟也让她有了一丝快意。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富人走过来打量了一番南乐,试图伸手去摸她的胸口,林晏一把拧住他的手腕。

中年人疼得想要破口大骂,但见到林晏的穿着气度,又硬生生忍下,挂上笑容,“公子,你这女奴生的俏生生的,是个尖子货,怎么卖?”

林晏甩开他的手,怒声叱道:“不卖。滚!”

中年人忍无可忍,“不卖就不卖,怎么骂人啊!再说了,不卖你拉到西街干什么?”

他还要纠缠,苏唯提刀上前,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高大魁梧的武夫。

中年男人见这一群人不似善茬,只得讪讪离去。

南乐,“林公子准备把我卖成个什么样的好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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