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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只觉得头还有些隐隐作痛,缓了一会才记起自己昨夜被霍奚舟的一口酒撂倒了。至于醉后做了什么,有没有胡言乱语,却是什么都记不起了。

不过从霍奚舟的反应来看,她一定是没做什么好事,但应当也没有太大的坏事。

姜峤今日没再逞能骑马,一是头还晕着,二是有些话还要与笙娘私下说,所以便提着裙摆要上马车。

霍奚舟牵着马经过,伸手扶了一把,将她稳稳地托上了车。

姜峤转头朝他扬起笑,“多谢侯爷。”

霍奚舟却无动于衷,仍是眯着眸子幽幽地盯着她,冷不丁问道,“许云皎,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

姜峤噎住,怎么又是这句!自清晨醒来到现在,霍奚舟已经连着问了她好几遍了。

她压下心中疑惑,小心翼翼应答道,“怎么会?侯爷对我的好,我便是结草衔环也报答不了……”

“骗子。”

霍奚舟冷冷地丢下两个字。

姜峤目送他的背影离开,暗自嘀咕了一句,才掀开车帘坐进了马车里。

笙娘已经坐在了车里,见姜峤进来,立刻往旁边挪开,给她腾出了一大片空位。显然,她也听到了刚刚马车外两人的拌嘴,小声问道,“那位侯爷怎么了?”

“他一直都这样,不用在意。”

姜峤在她身旁坐下,笑了笑,“你以后习惯就好了。”

笙娘神色微变,“我……”

姜峤转向她,表情变得郑重起来,声音也压低了些,“想要在钟离慕楚手下活命,你只能依附侯爷,明白吗?”

半晌,笙娘才泄了口气,点头。

一行人收起了帐幕,重新整装出发,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日酉时到达了洛阳。

残阳如血,伴随着踢踏的马蹄声,车马缓缓驶入洛阳城,地上成群的乌鸦被驱散飞起,却在上空盘旋流连,迟迟不肯离开。

粗劣嘶哑的鸦鸣声连成一片,传入车内,听得姜峤莫名有些心慌。她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朝外看去。

街巷空空,几乎看不到行人,店铺也都荒废了,只余一些褪色残破的幌子挂在竿头,被风吹得瑟瑟作响。长街尽头,是一大片焚毁衰败的残墙断垣,墙面上仍带着熏黑暗红的痕迹,看得姜峤触目惊心。

几十年前,洛阳也曾是南靖的都城,直到后来江北沦陷,洛阳倾覆,皇室才带着靖朝的世家大族们迁都建邺。建邺宫城的太极殿内,还悬挂着洛阳都城的画卷。

姜峤对那副画记忆犹新,画中的洛阳八街九陌、富丽繁华,还有壮丽巍峨的宫阙,比建邺还要更加宏伟气派,全然不似眼前这幅生灵涂炭、百废待兴的景象。

姜峤攥着车帘,略微有些发怔,

她虽在龙椅上坐了几年,一直知道洛阳城战乱不断。可战报上寥寥数语,只是简短又冰冷地记录了胜败和伤亡。在那时的她眼里,洛阳太过遥远,一场守城之战甚至不如钟离慕楚的心情来得重要。

直到此刻,亲眼看见了真实的洛阳城,姜峤才对“战乱不断”这四个字有了实感。若她没记错,霍靳也是在洛阳城病故……

想到这儿,姜峤朝马车前方看去,望着霍奚舟高坐马上的背影时,心里突然有些发堵。

霍奚舟察觉到什么,忽地转头看过来,姜峤这才恍然回神,松手放下车帘,心事重重地靠回原位。

片刻后,车马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下。

姜峤和笙娘下了马车,钟离慕楚从二人身边经过,轻飘飘地扫了笙娘一眼。笙娘心口一紧,忍不住往姜峤身后缩了缩。

姜峤挡住笙娘,与钟离慕楚对上视线。钟离慕楚想起昨日牧合回禀的消息,嗤笑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朝客栈内走去。

几人进了客栈,洛阳如今生意惨淡,客栈内也都是空房,彦翎走在前头与掌柜的说了几句,便安排好了屋子。

前庭里,一穿着粗布裙裳、头发乱蓬蓬的女子正跪坐在地,背对着他们擦拭桌椅。那女子的动作幅度极大,且只盯着一处反复擦拭,看着有些不正常,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霍奚舟等人经过时,女子恰好起身要走,一张年纪不大却带着不少青肿的脸便一下映入了众人眼帘。

霍奚舟和姜峤皆是步伐一顿,唯有钟离慕楚视若无睹,只扫了一眼,便淡淡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突然,一道不确定的唤声自人后传来,“阿满?”

那女子转身的动作倏然僵住,缓缓抬眼朝他们看过来。

霍奚舟侧眸,便见彦翎不可置信地几步走上前,“阿满,是你吗?”

女子的目光从彦翎身上扫过,又看向他身后的霍奚舟、姜峤和钟离慕楚,眸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和犹疑,随后便翻涌起惊惧,猝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她猛地抬手推开彦翎,惶惶不安地缩到了桌下,一边嘴里胡乱叫着什么,一边瑟瑟发抖,瞧着竟像个心智不全的孩童。

彦翎转向霍奚舟,口吻已变得十分笃定,“侯爷,她是阿满啊!是大小姐身边的阿满!”

霍奚舟和霍青萝当年刚入建邺时,霍老侯爷便寻了两个年岁比他们小些的丫鬟仆从,陪他们一起读书玩乐。跟着霍奚舟的是彦翎,跟着霍青萝的则是阿满。

被彦翎这么一提醒,在场几人都变了脸色,再次朝惊惶不安的女子看去。

毕竟是从小跟着霍青萝的丫鬟,霍奚舟对她还算有印象,隐约将她如今的样子与几年前对上了号,眉宇间闪过一丝惊异。

“可当年宫里分明已经传出消息,说阿满撞柱殉主了……”霍奚舟蹙眉,沉声问道,“你会不会认错了?”

被这么一问,原本笃定的彦翎也变得犹疑起来。

与此同时,姜峤的神色却不自觉露出些惊喜。

这女子看上去似乎真是阿满!

当年她放霍青萝死遁出宫,顺带捎上了这个最亲近的婢女,只是她们半路遭到了钟离家的伏击,若阿满没死,那是不是代表霍青萝也有可能还活着?

然而下一瞬,姜峤就想起了自己身边还站着害死霍青萝的罪魁祸首,不由转眼朝钟离慕楚看了过去。

钟离慕楚也正眯着眸子打量状似疯癫的阿满,察觉到姜峤的目光,才慢悠悠收回视线,与她对了一眼,唇角微勾。

姜峤后颈窜起一阵寒意。

客栈掌柜听见阿满的哭喊声,匆匆赶了过来,伸手去拉扯蜷缩在桌椅后的阿满,“让各位见笑了,我家这个疯婆子脑子不好,见到生人就这样……”

说着,他就用力将阿满从桌下拖了出来,阿满挣扎着咬了他一口,他吃痛地嘶了一声,抬手便甩了阿满一巴掌。

阿满被扇得脸重重一偏,脑袋也磕在了桌角,挣扎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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