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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下,霍奚舟抱着姜峤转身离开,漠然地朝副将丢下一句,“杀了他。”

***

江州,将军府。

这是从前霍靳驻守江州时住的宅子,霍奚舟在此处住的时日,比在建邺的武安侯府要多得多。而这处宅子与侯府相较,又是更加的空旷冷清。院中几乎看不到花草,四周陈设皆以玄色为主,乌压压的尤为肃穆。

此刻,姜峤便躺在黑漆漆的床帐中,双面紧闭,脸色被身下那深色床褥和四周的墨黑帐幔衬得愈发苍白。

她身上快要凝结成冰的的那套素白裙裳已经被换下,湿发被烘干,面颊上的脏污与血迹也被擦拭干净,而这一切都归功于守在床榻边的笙娘。

笙娘在铜盆里洗净帕子,又忧心忡忡地转头看了姜峤一眼。天晓得一个时辰前,霍奚舟将人抱来此处,她见到姜峤那幅受尽折磨的狼狈模样时,有多错愕震惊。

原还以为姜峤受了什么酷刑,可她在为姜峤沐浴擦身时,除了手腕上的伤,并未在身上见到其他伤痕。

笙娘拧干帕子,又强忍着心悸,轻轻扶起姜峤的左手。那手腕上横着一条血痕,原本的伤口并不大,但或许是因为没有及时处理,竟变得湿肿溃烂,瞧着颇为骇人。

笙娘忍不住皱眉。

不过才十来日的光景,霍奚舟到底将人关到了何处,用了何等手段,才使人磋磨成这幅了无生气的样子。

屋门被推开,将军府的仆从领着大夫走进来。笙娘立刻收敛了神色,站起身,退到一旁。将位置让给了大夫。

“侯爷,牢头说了,并未对……那位用任何刑罚。”

屋外,彦翎犹豫了一下,慢吞吞说道,“只是那日地牢发生了命案后,以防万一,他们将人单独关进了水牢。”

说完,他不安地抬眸,悄悄打量霍奚舟。

霍奚舟背对着他,并未说话,可那背影覆着的寒意分明又冷了几分。

片刻后,大夫从房中走了出来,朝霍奚舟行了一礼,“将军,这位娘子受了水牢之刑,又连日惊惧,寒疾加重……若再晚些,怕是真就丢了性命。不过经此一遭,娘子的身体终究是伤了根本,往后轻则畏寒虚弱,重则反复高热、时常休克,最终……衰竭而亡。”

此话一出,霍奚舟忽地转身,阴沉晦暗的目光落在了大夫身上。半晌才冷冷启唇,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保住她的命。”

大夫心中一凛,躬身退下。

待大夫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霍奚舟才转身朝房中走去。

笙娘正坐在床边,倾身过去,似是想要将姜峤扶起来,听到霍奚舟进来的动静,不由后背一僵。

“做什么?”

霍奚舟绕过屏风,径直来到床榻前。自方才回府,他尚未来得及褪下战甲、换身衣裳,行走间那玄色披风又将一阵森冷的风带进屋子。

笙娘只能收回手里的茶盅,怯怯地站起身,小声答道,“奴想喂娘子喝些热茶去去寒。”

霍奚舟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定定地望着床帐中姜峤那张苍白而消瘦的脸,神色极冷。

姜峤怎么能死?霍青萝的仇,姜晚声的仇,还有前锋营三千将士的仇……他尚且未与她算清,她怎么能死?

笙娘在一旁悄悄看着,只觉得心惊。她很清楚从前霍奚舟是如何看着姜峤的,可此刻,那双眼睛里却看不到半分温情,只剩下冰冷的戾气和炽盛的恼恨,还翻涌着些许她读不懂的情绪。

来江州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令二人的关系崩塌至此?

笙娘正想着,忽然见霍奚舟身形一动,在床榻边坐下,竟是扶起姜峤,朝笙娘伸过手来。

见她未有反应,霍奚舟不耐道,“茶。”

笙娘回过神,连忙将温热的茶盅递到霍奚舟手上。

霍奚舟低眸看向怀里的姜峤,一手掐着她的脸颊,一手将茶沿抵着她的唇,将那茶水喂了进去。

姜峤虽在昏迷中,可身体却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唇瓣一沾水,便迫切地吞咽着,看着竟是又乖巧又可怜。

直到那一整盅茶饮尽,她还犹嫌不足地往前凑了凑,最终又无力地倒进了霍奚舟怀里,一侧头,微弱的吐息便轻轻浅浅扑在他颈间。

“……”

霍奚舟眸光闪了闪,心中对姜峤的憎恶和恨意竟是难以自控地动摇了一瞬,可紧接着,便又被汹涌崩塌的自厌情绪掩盖。

强行平复了心绪,他将姜峤重新放倒在床上,刚要撤身离开,却一眼瞥见那衣袖下受伤的手腕,眸色倏然一沉。

他一把捞起姜峤的手腕,将那近乎溃烂的伤口收进眼底,猛地转头望向一旁候着的彦翎,“是他们动的刑,还是她自己寻的死?”

彦翎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伤,吓了一跳,“属下也不知。”

霍奚舟忽然变得躁怒起来,神情渐渐阴郁,语速却越发沉缓,“叫他们滚进来回话!”

不消霍奚舟再多做解释,彦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离开,将早就来到将军府请罪的牢头带了进来。

牢头扑通一声跪在屏风外,心中忐忑,“将军……”

霍奚舟薄唇紧抿,没有作声,脸上却是山雨欲来。他又令笙娘倒了杯热茶,可茶温滚烫,难以入口,他便一直端在手里,指腹在茶盅外焦躁地摩挲着。

“我且问你,”彦翎试探地朝屏风内看了一眼,主动发问道,“你不是说除了将人关押在水牢,其他时候都未曾用刑,那她手腕上的伤是哪儿来的?”

牢头眉心一跳,连忙撇清关系道,“将军明鉴,我们当真没动过刑,那是她自己用碎瓷片割伤的!她也正是用那瓷片划瞎了那个死囚!”

霍奚舟摩挲茶盅的动作微顿,垂眸看向姜峤,冷声道,“她想寻死?”

“倒也不是……”

牢头欲言又止,直觉不应将这件事说出来。可若不说,他又不知该如何应对将军的问话,只能求助地看了一眼彦翎。

彦翎却冷着一张脸,并不应他。

“将军问你话你答就是了,左顾右盼乱看什么?”

牢头这才硬着头皮答道,“这位娘子割腕……似乎……好像……是为了给她那位同伴喂血续命!”

屋内倏然一静,陷入可怖的死寂。

笙娘和彦翎皆是愣住,下意识朝屏风后望去。

霍奚舟扣在茶盅上的五指猛地收拢。

“啪——

茶盅应声而碎。碎裂的瓷片伴随着滚烫的茶水,从那青筋暴起的手掌中四溅而落,瞬间将那手背烫得通红,指缝间也渗出些血迹。

笙娘被吓得惊呼了一声,仓皇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霍奚舟额角筋脉微动,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眉眼间犹如黑云摧城,染着冰冷的怒意。一时间,本已被炭火温暖的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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