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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如果要做到逆转时间而回到过去的程度,应该你飞升后的所有修为都会耗尽吧。”

他在说完之后便有些忐忑,生怕眼前这人被吓到,就不愿付出这般代价了。

或许……还是应该骗骗他的。主神懊恼不已。

但楚栖寒只简短说了句:“多谢。”

“什么?”主神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后茫然抬头。

“我说,谢谢。”楚栖寒怀抱着姜晚的魂魄,弯弯眉眼笑了起来。

他惊诧地发现,楚栖寒竟是在真心实意地向他表达感谢。

“我从来都无意抢夺你的位置,如果飞升之后仅剩我一人,那我此生也将了无乐趣。”楚栖寒转身便要往下界走去,“不用担心,你依旧会是唯一的神明。”

他说罢带着姜晚的魂魄消失在群星之中,徒留主神一人怔然站在原处,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来。

但到最后,主神满心的茫然都变成越来越烈的愤怒——这个人,这个人凭什么说出这般施舍的话来!

他定要看看,谁才是笑到最后之人!

·

第七日。

楚栖寒带着姜晚的魂魄来到轮回弦与星河交界的边缘。

那条熔金般的河流仿佛一条缓缓飘荡的丝弦,几乎能缠绕在楚栖寒的指尖。他现在已经有了神格,无所不能,纵是将这条轮回弦握在掌心随意把玩,将万千生命都控制于指尖,也不会有人胆敢来阻止他。

但楚栖寒对这无上权力毫无兴趣,他颓然地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抚摸那条熔金丝带,生怕一个用力便将自己最后的希望给亲手破碎。

在这个瞬间他突然觉得很讽刺,自己追求了一辈子的得道飞升,到最后竟然又用滔天神力来回到过去,这一世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啊?他所冷落、放弃、牺牲的一切,又意义何在啊?简直太荒唐了。

心灯处传来的绞痛令他几乎站不稳脚步,楚栖寒手背青筋暴起,用力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襟。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晚晚……”他低声叹息道。

而姜晚的魂魄安然躺在他的臂弯中,不曾对他的痛诉有任何回应。唯独响应他的,只有心灯处传来的清脆碎片撞击声。

不能再耽误了。楚栖寒咬牙站起身来。

他以左手将小小的魂魄揽进怀中,几乎与自己的心灯紧紧相贴。随后他朝着海底的熔金河流端处伸出手去,无上的神力令他轻易地握住了丝弦的一端。

如今重来一次,他定再不会重蹈覆辙。这一世他没能护住姜晚,下一世……他定要让姜晚处处安心,事事如意。

随后他微笑起来,修长的手指用力朝内一握,安静流淌的长河顿时光芒大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朝他的手中流淌而来。

“她要平安喜乐,好好活这一世。”楚栖寒笃定地祈愿。

熔金长河的端处化作一道极细的丝线,紧紧地缠绕在他掌中,又在他用力牵扯的动作下嵌入皮肉,瞬间便令他的手掌沁出血来。

“她要笑,要去看看这大千世界。”楚栖寒舒展眉眼,闭上眼睛,想起姜晚露出笑靥时的梨涡。

他缓缓翻转手腕,手指张开又勾回,丝线在他掌心便又死死锢出一道伤痕。世间万物都瞬间变幻模样,像令人眼花缭乱的光束般往后飞逝。

于是楚栖寒看见倾颓的扶风城复又屹立,城外烟草簌簌摇晃;浣纱台的莲花与晚霞争相映红,淮水平和淌入海中;无刹海中巨鲸跃起,荧蓝海浪宛若星河。

“她要有很多爱她的人,还有很多她爱的人。”

楚栖寒复又用力拉动轮回弦,手中伤口迸开,鲜血四溅,白骨清晰可见。于是他看到凛霜峰的几个小弟子嬉笑着跑过松间小道;风清晏正仰躺在摘星楼上,抬手以酒坛与萧锦鸾相碰。

“我的晚晚,会过上她最想要的人生。”

楚栖寒不断拉动着手中丝弦,每牵动一次,他就能感受到身上的修为一寸一寸地削减下去。那种感觉如同削骨,痛楚不断从骨髓深处传来,但他甘之如饴。

也同样是因为每次牵动,轮回弦轻微摇晃着掠过他身上,熔金星点落于衣衫,令他周身都散发出越来越明亮的光芒,又像是一层一层地为神加冕。

他正在因扭转因果而失去神/格,但又因得到救赎而拥有神性。在这时的楚栖寒尚且不知,如今他所经历的一切心性磨练,都将在更遥远的未来成为他另一番造化。

直到最后,楚栖寒的手都因牵扯丝弦而鲜血淋漓,所有的神力悉数融入轮回长河之中,再寻不回来。

他身上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发丝也因力量耗尽而显出霜色。他垂着肩膀站在河边,像是累极,又像是卸下重负。

在飞升后的第七日,楚栖寒失去了神/格,再度成为普通人。

但他一丝遗憾也无,在最后以心头血按在怀中魂魄之上,随即他默念咒诀,一道血契赫然显示在魂魄肩头。

这一世,就算是他凭借血契来以命换命,都定不会再让他的晚晚受伤。

而后他缓缓将姜晚的魂魄放置在终于停滞的轮回弦中,温柔又不舍地注视着那小小的魂魄融入长河。

他长舒一口气,终于露出这七日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随后他毫不犹豫地也跃入其间,往长河底部沉沉坠去。

无数纷乱画面在眼前飞速翻阅而过,楚栖寒看到了凛霜峰上花落如雪的玉兰树,又看见了扶风城外葳蕤郁郁的青烟草地,他看到了障泉楼外空荡的一轮红日,也看到飞升而上的璀璨星群。

直到最后,所有的画面都消散而去,等到他再度置身实地,他发现自己正拿着一把最为普通的修行剑,远处则是一间最为质朴无华的小屋。

三月熙阳照拂在身上,将残存的一丝海水潮意都驱尽,楚栖寒尚有些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依旧在梦境中,一时间不敢轻易动弹。

而后,有不着调的歌声遥遥从小屋的方向传来,楚栖寒眼瞳骤缩,猛地抬头朝那屋顶望去——

梳着双平髻的少女正懒散躺在屋顶上,不知烦忧般哼着小曲,根本没意识到有人正在远处打量着她。

她似乎觉得躺得不舒服,还慵懒地翻了个身,于艳阳下叼着根狗尾巴草,开始打瞌睡。

熟悉的面容与春日桃花一齐映入眼帘,宛若隔世初见。

她看上去和几百年前一模一样,但楚栖寒又能清楚感知到姜晚肩上的那道血契。

这道血契正不断提醒着他,一切已经全然不同了。

楚栖寒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但他再未听到胸腔内传来令他怀念又痛苦的碎片撞击声。

重活一世,被他放置在心灯附近的碎片自然也已经回归原主身上,正在姜晚体内灼灼燃烧着,彰显着归主的年少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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