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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位白发苍苍的青衫老者正站在祠堂的门槛后,脸上满是震惊神色。在他脚边还有把竹枝扫帚歪着,斜斜地倚靠在斑驳门槛上。
卫离这才高兴起来, 眼里瞬间有了光,雀跃唤道:“爷爷!”说完撒腿便朝着老者身边跑去了。
那老者原本还在愣神, 听到孩童稚嫩声线后便立马将目光聚集在卫离身上, 眼角堆满温和的纹络, 以枯瘦粗粝的手去捏小孩圆嘟白嫩的脸颊。
“怎么又在捉蜗牛?说许多次都不听。”
卫离嘴一咧, 叫姜晚发现他可可爱爱地缺了颗门牙。
“壳, 好看。”他努力伸长了手,凑近过去给老者看。
这邀功似的举动便让老者再说不出训诫的话来,只拿麻布替他擦掉鼻涕,缓声道:“待会儿记得去洗手,不然明日肚子会疼。”
卫离便又乖乖点头了。
能养出这么乖孩子的人,自然定是心性温良。姜晚看得动容,扶身朝着老者鞠了一礼。
这差点将对方吓坏,忙又拉着卫离深深鞠礼:“不知仙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楚栖寒脚步微动,转瞬就来到老者身边,将他还未行完的礼数止住,及时扶起他来。
“老人家一生祭神于此,我等万万受不得大礼。”
老者颤颤巍巍地点头应了,脸上笑容真诚,迎道:“雨季潮凉,那老朽先请二位入内喝杯热茶。”
说罢他躬身拿起扫帚,微微促步率先往内走去了。
姜晚与楚栖寒互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明了神色。
“那老人是这祠堂的神司,而从小在神司身边长大的孩子,必定是幼年失怙,被祠堂收养为继任者的。”
不难想象,前世的卫离是如何被神司拼死保护着藏在祠堂内,才从魔族过境中幸存下来。他本该成为下一任神司,担当起重建小镇和祠堂的任务,但中途又被不知内情的楚栖寒带走,这才走上修仙之途。
这便引出另一个问题来——这一世的卫离定然也有同样的职责,若是今朝跟着他们离开……这老者又能去哪里再找一位继任者?他又有多少光景来培养出下一代的神司?
既然姜晚考虑到此层,楚栖寒自然也能想到。故而当两人在院前矮桌前坐下时,楚栖寒率先开门见山道:“在下先前不知卫离是神司继任者,草率开口想要收徒,实在考虑不周,您无需介怀。”
老者忙道:“老朽并不曾有一丝责怪仙人之意。能遇上仙人,是阿离的福气,老朽自然……自然也是愿意他跟着仙人前往凛苍派的。”
姜晚面露迟疑:“那这镇上的祠堂……”
老者垂眼替她斟茶,热汽氤氲上来像缭在他眉眼处的云雾,颇有一丝玄妙之意。
楚栖寒眉头微动,若有所悟地抬眼观察面前的老者:“这祠堂供奉的应不是神,而是人吧。”
“人?”姜晚微讶,但随即又觉得合理。先前魔族肆虐,天下大乱,自然也会乱世出英雄,能被供奉于此的必定也是护佑一方子民的善人。
她正要转头去细细观察堂内的雕像,却听老者无奈笑道:“老朽在年少时有幸得到过凛苍老祖的提点,曾因这一招半式吓退过想要入侵小镇的魔族,所以镇上的人才执意要塑造这祠堂。”
他说着又忍不住叹息:“但我人老力衰,如今已不能再护住他们更多,这祠堂本就是……就是寄托个念想罢了。”
倒是没想到这老者还曾差点成为了楚栖寒的师兄弟。
姜晚对他的敬意又多几分,探身问道:“那为何当初您没有前往凛苍派呢?”
“说来惭愧,那入门的问道梯试验,着实难了点。”
姜晚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不过当初她从问道梯上去,的确身后有大批大批的孩童都败下阵来,最后能够入门的弟子不过寥寥数几。她印象中自己入门顺利简单,也只不过是幸存者偏差。
老者又笑道:“不过也因为当初落选,才能让我有机会保护自己的父母,保护镇上的居民,只能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
楚栖寒听后颔首:“先生通透。”
卫离在远处玩耍的笑声传来,姜晚又道:“可是先生您如今年迈,总得有人陪伴在身侧的,若是我们带卫离离开,您……”
她欲言又止,但老者神色如常:“仙子可知,老朽为何替他取这个名字?”
卫离,阿离,注定是要离开的人的。
姜晚心有答案,却并未开口,只是安静等待老者的后文。
“当初与魔族的恶战几乎叫老朽葬送性命,万幸遇到卫离,老朽才有了活下去的念想。但年年岁岁过去,风中残烛也无法再苦苦支撑,为他取名为离,也是希望他能够毫无牵挂地离开,走向他自己的前程,不再为我所牵绊。”
老者有些不好意思:“说来奇怪,当初捡到阿离,就觉得……他注定是要有不凡的人生的,因此总害怕将他所托非人。直到今日瞧见两位凛苍派的仙人,我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他说得含蓄,但这般一提,便是恳求楚栖寒带走卫离的意思了。
楚栖寒并未立马答应,只道:“寻仙一途,没有回头路,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愿。不然,问道梯这一关,他也难过的。”
老者起身,又要朝着楚栖寒深深鞠礼,感激道:“老朽定会好好嘱咐他的。阿离是个好孩子,就是贪玩了些,仙人……仙人莫要嫌弃他。”
直到这时楚栖寒才露出格外和煦的笑容,像是迎接故人般,缓缓道:“我自是知晓,他是个好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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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执意留两人在此处留宿,考虑到带走卫离之事悬而未决,楚栖寒和姜晚便都答应下来。
夜晚的时候,玩了一天的卫离已经困了,被老者在屋内哄着入睡,烛火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打在油纸窗上,像人间闹市中常见的剪画一般。
楚栖寒很是悠闲地煮了酒,与姜晚坐在院内尚未抽芽的古树下,互相依偎着看小炉慢沸。修士的灵敏五感让他们都听见老者对卫离的殷殷教诲,孩童懵懂应下老人嘱咐的话,又娇憨地开始央求他讲些江湖故事来听。
于是姜晚也津津有味地听起那些似真非假的江湖故事来。
楚栖寒见她听得入神,轻笑着替她将酒温上,又递了蜜饯给她,矜矜业业地替她张罗。
等到姜晚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里又是热酒,又是橘子,面前还有一小碟剥好的瓜子,吃食足够她听完一百场夜话。
她忍不住觉得好笑,侧头靠在楚栖寒的肩上,舒适地叹了口气:“好似两世以来,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慢了些。”
以前紧绷着的一根弦被无限延长松散,现如今光是坐着什么都不再牵挂,反而有些不习惯。
楚栖寒听后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