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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爷爷?”
“……”
时间忽地静了。
好?不容易晴了的天,又暗了,巨大的雷鸣声,把天地轰得?一片白茫。
方?清盯着她的脸,好?半天,忽地怪异地笑出声,“因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视线一点?一点?亮起来的同时,她看见,方?清撕下了一贯温和的面?具,面?目扭曲,说,“你爷爷该死,你爸爸该死,你也该死。你们水家人都该死……”
忽明忽暗的视线里,方?清的嘴一张一合,水梨像什么都听见了,又像什么都没听见。
方?清说,穷光蛋娶个神经病媳妇,生下个精神病儿子。婚前?不告诉我,婚后大街上?犯病,被撞死得?好?,要不然还要祸害我下半生……
高二下学期,一个很平凡的下午,她坐在教室里,写?着作业。
班主任叩响教室门?,喊了声,“水梨,有人找,出来一下。”
她放了笔,跟着班主任到了办公室。
而后被人拽着胳膊,质问,你是不是水国进的女儿?你爸爸毁了别人家庭,你知道吗……
声音锋利,她的胳膊被扯得?生疼。
过不久,爷爷和方?清都来了。
水梨隐隐约约听到了,“赔偿”、“犯病”、“有病也不行”等等。
后来,她知道水国进是车祸去世的,和对面?来车迎面?对撞。
她一直以?为,是水国进太过于疲劳,却从来没想过有这种情况。
方?清说,你爷爷找我,想让你正正常常地和人谈恋爱,让我不要告诉你真相。他怎么好?意思的?神经病生的孩子也是神经病……
方?清说,你与其怪我,还不如怪你自己,要不是因为你,你爷爷会和我说这些?要不是因为你,你爷爷会不舍得?钱,生生耗死在家里?
不知道方?清什么时候离开的,水梨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了神。
有人吃完饭,和她打?了声招呼,水梨能看到,他挥手的动作,却还是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她通通听不见了。
雷鸣不断在响着,她抱着那颗梨子,缓缓蹲下,什么东西像要撕开她的身体,一股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恶心感,从她的胃里翻涌而出。
她激烈地呕吐着,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把它们呕空了后,她不间断地连酸水都呕了出来。
呕到最后,嗓子像被灼热,胃酸倒流,有红色的血丝顺着喉管被呕出来。
是血。
水梨却无法?停止,她觉得?自己恶心。
从头到尾的恶心。
她觉得?自己很脏。
从里到外的脏。
想撕开自己的皮囊,放到硫酸里洗一洗,是不是会好?一点??
她要是根本就不存在,爷爷是不是不会因为她受到伤害?就不会遭受到这么大的痛苦?
她要是根本就不存在,是不是现在所有的悲痛她都感受不到?
她要是根本就不存在,是不是就不用得?知水国进其实有病,打?破她以?往所有的认知。
所有的都是她罪有应得?,她的出生本来就是一场错误。
所以?方?清不喜欢她。
所以?水国进离她而去。
所以?爷爷因她而死。
所以?她现在活该这么难受。
所以?她凭什么想要祁屹周拯救她,她哪里值得?被拯救?
神经病的孩子,也是神经病……
她这么一个有污点?的人,凭什么去染指太阳。
如果说人生而有罪。
那她的罪就是生而为人。
-
那天的天压得?很低,天光昏暗得?像有黑色沙尘暴。
她和祁屹周打?电话,问他能不能见一面?。
他来得?迅速,踏着灰茫茫的天色向她逆行而来。
一步一步像慢动作。
祁屹周停在她的身前?,自然而然地握她的手,眉眼散漫,却捎带着星星流火,“水天鹅,好?消息来了——”
“……”,她看着祁屹周,打?断,叫他,“祁屹周。”
声音很轻,他却像感知到什么,原来的星星点?点?的笑意渐渐隐去,低声问,“怎么了?”
水梨闭了闭眼,天空一道惊雷,和惊雷一道落下的是,她的言语——
“我们分手吧。”
雨终于窸窸窣窣地落下了,像一场密不透风的小?网,让人胸闷气短。
又一声惊雷,极致的白光照亮祁屹周,能看清,他脸色苍白,原本很蛊人的那双唇也失了血色,睫毛被雨水打?湿。
像淋了一场独属于他的雨。
他带着好?消息来,想告诉她,他申请了交换生,可以?和她一起走。
却没想到等到这么一个结局。
时间拉慢,那道网越绷越紧,几乎快绞断人的呼吸。
水梨视线往下落,落到砸出一个一个水花的地面?。
而后一声压抑到骨子里的话,从对面?人那里而出:
“刚刚的话,我就当?没听见。”
“……”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什么时候学会了自欺欺人。
水梨鼻子酸得?厉害。
她抬了头,看向祁屹周。
千百次他们这样鼻尖对鼻尖的看过彼此?,却从来不像此?刻让人窒息。
水梨说,“那我再说一遍——”
“祁屹周,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雨点?落在他的睫毛上?,像被泪水沾湿,“因为出国吗?我可以?和你一起走,我申请了,很快就可以?,你别着急……”
他很少这么说话,落点?急切,语序也乱,像她是掌握他生死的上?帝。
一向盛满骄傲的眉宇,也马上?支离破碎。
她心中?那个如太阳一般的男生,怎么会如此?卑微。
酸涩不可言,她的心像被泡在福尔马林液体里。
内里腐朽不堪,外里却有跳动的鲜红肌理。
“可是。”
“我不想等了……”
就五个字。
所有的话语却被摁下暂停键。
他像是一个,被人迫不及待甩开的包袱。
她还是那个她,丢开他的时候,从来不心软。
哪怕他已经告诉她,他更改了所有的人生计划,只想和她一起走。
她却不闻不问。
想一个人走。
那么他,到底对她来说是什么?
无聊生活中?的慰藉品?
闲来无事?值得?可怜的对象?
还是说,从来不曾考虑过后来和挫折的短暂萍水相逢,她有了新的人生规划,就可以?随便?丢下他。
——
他却拿她当?所有。
在那个几欲心梗的墙角,没人说话。
气氛崩到极致。
他手腕一寸一寸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