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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手肘处格外疼,估计是骨裂。
“赵东沿。”
温芸的声音就在身后,他还没分清是否幻觉,手就被轻轻挽住。
不是幻觉。
温芸扶着他,和他站在一起,侧颜近在眼前。
她说:“走,我们去看医生。”
……
急诊医生带着实习生,边包扎边现场教学。
赵东沿正襟危坐,任医生捣鼓,药水浸着伤口疼得要命,他却面不改色。
趁医生去看片,温芸弯下腰,低声说:“好了,没人了,你可以哭了。”
赵东沿人往后靠,龇牙咧嘴地笑,身上疼,但心舒坦。
他看着温芸,目光由笑转深沉,方才沸腾不休的火焰也渐渐冷却。战损后的赵东沿,像忠勇前锋,休整是暂时,只要主人一个眼神,又能执剑杀敌。
温芸被他的眼神囊括住,这一次,她没有逃躲。
赵东沿说:“原来你也会哄我的啊。”
温芸嘴唇张了张,没有辩驳。
这是一个好开始。
不,不是从“这”,而是再往前翻的某些片刻、某些细节、某些事情中,早已开始了。
赵东沿欣慰,“我就知道我眼光好,你很聪明。”
“怎么个聪明法?”
“做不到‘及时’止损,但还是能够止损。”
温芸眸光动了动,“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猜三次?”赵东沿笑,“三次还猜不中,我就再也不谈这话题了。”
温芸默许。
“你想离开那个家,离开姓程的。”
不用三次,赵东沿一击即中。
温芸微张的双唇彻底闭紧,漂亮的唇形像春风吹动的湖心水波,目光里的枯萎黯淡渐渐擦拭,蒙尘许久的坚定清晰重现。
赵东沿笃定预判,是因为他看到温芸眼里有光了。
“我看你哥这人也不好对付,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考虑考虑怎么样。”
“好。”温芸凑近,俨然一谦逊好学的小学生。
“程岭墨是不是一个掌控欲特别强的人?”
“是。”
“不止他,他整个家,甚至你母亲,也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温芸诧异。
我当然知道。
如果母亲爱自己的孩子,不会让她陷入进退无望的境地之中,血脉相连,最亲的人,理应是千难万阻里,最后的退路。
温芸在迷茫惘然的少女时期,像一只无头小鸟横飞乱撞,游兰青没有给她任何宽解与包容。
以前,温芸很喜欢“亲爱的”这三个字。
可她的至亲,她的至爱,却一齐挤压逼迫,让泥沙俱下。
赵东沿适时停顿,给她反应的时间,然后继续说:“你想走,姓程的和你妈妈一定不会同意,尤其姓程的,他……”
“不是姓程的。”温芸打断:“没关系,你可以直接说他的名字,不烫嘴。”
赵东沿笑,一笑扯痛伤口,龇牙咧嘴的模样又把温芸逗笑。
好了,两个人一起笑。
赵东沿看到她越来越多、越来越容易展露的笑颜,骨裂的手都仿佛痊愈了。双向的回馈,也能给他注入一剂强心针,让起草许久的文本,再减免一分忐忑,多两分勇气。
“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们,没有任何阻挠的理由,可以让你,光明正大地离开这个家,开始新的生活。”
光是如此直接、简白的描述,已经让温芸心跳剧烈。
她望着赵东沿的眼睛,问:“是什么?”
而赵东沿掷地有声的四字答案,像飓风横扫入境,填平万丈深渊。
听后过于震惊而导致的嗡嗡耳鸣还未消停,一道严肃的声音从急诊室门口响起:
“请问是赵东沿吗?我们是北三局民警,接受害人报警,现依法调查,请你予以配合。”
……
程宅围墙外,红颜枫修剪成型,这树是改良后的品种,寒冬中依旧透红如焰。憋了一路的冬雨终于落下来。细细毛毛如寒纱,覆盖在白色羽绒服上,无知无觉中加负重量,让温芸每走一步都觉得异常疲惫。
乍一见到温芸,家里阿姨很是高兴,说煮了她最爱的糖水。
程岭墨早知道她会来,连糖水都凉到正好入口的温度。
书房的门敞开,灯影做旧,程岭墨的银边眼镜细长泛光,暗红色的马甲衬衫是丝绒材质,天之骄子,连静坐时都自带柔光一般。
温芸曾沉浸在这些虚幻的,不切实际的光芒里很久。
“回来了?”程岭墨低头签阅文件,慢条斯理地说:“晚上降温,给你换了厚被褥。”
温芸单刀直入,“你为什么报警?”
程岭墨终于抬起头,皱眉不满当下,“你现在连进我的书房都不愿意了吗?”
温芸重复:“你为什么报警?”
“我被人打伤,你问我为什么。”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温芸道:“你是蓄意报复。”
程岭墨不甘不认,轻呵,“他算什么东西。”
温芸的心被狠狠拧紧,尖锐的痛楚瞬间满布全身。同时再一次认知,程岭墨的阴鸷面如此卑劣。
“你爱我吗?”温芸忽然问。
程岭墨说:“当然。”
温芸低头笑起来。
很好,她现在又确认一点。
程岭墨不仅阴鸷,还欺骗成瘾。
温芸吸了吸发紧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地纠正,“你不是爱我,你是纯粹的,不喜欢被人抢走东西的感觉。你想证明,你的所有物,哪怕你不需要,任由它溃烂毁灭,也不愿意松开手。”
程岭墨脸色异常难看。
被气的,或者是被戳中了要害。
他提声严肃,呵斥制止:“温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温芸反问:“程岭墨,你知道自己做的什么事吗?”
凉意似会传染,从她的眼,到他的心。
只不过一个是彻底释然,另一个是无尽恐慌。
“先招惹我,让我喜欢上你。你在菩萨面前发誓,说要给我一个好结果。”温芸说:“你骗了菩萨,真正该下地狱的人是你才对。”
程岭墨抬手猛地一挥,半沓文件纸页如飞羽乱坠。他起身动作太大,撞倒木椅,双手掌心紧压桌面,“为了一个外人,这样诅咒我?!”
温芸义正言辞地纠正:“他救过我的命。”
剑拔弩张的短暂安静,自带锋利。
程岭墨怎么也想不到,时至今日,温芸竟然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被剥夺、被占有、被抽走、被疏离的流失感如此强烈,每一秒的对望,哪怕无声,都是温芸在抗议,挥舞着她藏匿多年的爪牙。
她也有这一面。
燃燃斗志,熊熊火焰。
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程岭墨理智所剩无几,“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