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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自己再纠缠会惹对方生气,只好重新扯个话题说:“好吧,那我们聊些别的。”

“我听刘校长说你也是闽城鹭岛人,鹭岛如今变化挺大的,你怎么不留在鹭岛教书跑这来?”敖皓很不客气地坐在桌前那把褪了色的塑料凳子上,又问道:“你在这待了六七年,家里人就不想你啊?”

林松青身子一僵,旋即扭头看向窗外。

如今要入冬了,落叶随着微风徐徐落下,他披在肩上的发丝也随风飘动,衬得那张精致深邃的脸蛋更为昳丽。他的视线就随着那落叶一直下落,淡声说:“我没有家人了,除了过年回去看看邻居,其余时间没必要回去。”

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又是这般云淡风轻的反应,敖皓不由觉得有点尴尬,“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纤长卷翘的眼睫微煽,林松青垂下浅蓝色的眸子,沉默良久也没应声。

不是故意的,但敖皓身边的那群狗腿子可是故意的。故意让他过不好;故意让他崩溃;他们就是喜欢看他被磨掉傲骨;喜欢看他低声下气地跪在地上哀求。

敖皓觉得这样下去这几个月来单方面打好的关系会功亏一篑,于是起身拿起自己的水杯,讪笑说:“时间不早了,你明天应该全天的课吧?我还是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完转身走到门前,关上门时又带着歉意笑道:“刚才的话我不是故意的,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松青依旧没回头,听着木门咯吱关上的声响,他苦涩地扬起嘴角。

若是他当年也会这般好心地同自己道歉就好了,那之后的走向定会不一样的。可是他没有,他是引发霸凌的启蒙者;是无数次对其视而不见的旁观者;他若是出手制止一回,哪怕是一句不真心的劝说,那那群人也不会愈发放肆地欺辱他。

不过如今回想也无用了,事情已经发生,他将回忆深藏在心中苦苦咀嚼又能改变什么?

奶奶已经去世,自己也已经远离了家乡。当下的生活其实挺好的,心中了无牵挂,虽说遇见了敖皓,可对方也并未再做出令他反感的举止。

他向来是个很能忍的人,心中反复告诉自己再忍忍吧,也许等过段时间操场建工好,敖皓也就拍拍屁股回去了,到时他依旧忙里抽闲乐得自在。

林松青轻叹了口气,走了一步坐在了方才敖皓坐的凳子上,重新拿起中性笔在纸上写了一句:又来了,所以今天我的心里是阴天。

这页日记中只有这寥寥一句,诉说着他的心境。

他从来不翻自己以前写下的东西,就如他不想回忆以前,不想让自己深陷在那段可怕的回忆里。所以他不知道,其实他这本厚重的本子上已经写了近一百页关于敖皓的字句了。

将本子轻轻合上,手上的笔牢实地盖上盖子,又被规规矩矩地放在笔筒里。

林松青是个有着轻度强迫症的人,他将明日要送给小朋友当奖励的糖果放在教案上,又将桌面上的书本摆正,低头时看向热水瓶,俯身提起时明显能感受到瓶中已经没多少水了。

要不要再买一只呢?敖皓每日都来,虽说他不常在睡前喝水,可他有个习惯,这个习惯是年少时便有的。

由于奶奶夜间时总会口渴,所以他常将热水瓶接满备用。如今奶奶已经去世多年了,他的习惯犹在,再加上身边又多了个‘水牛’的敖皓,他也不知为什么,心中徒然生出了这种想法。

想着便做吧,他一直遵循着自己本心,第二天就去镇上买了一只全新的热水瓶回来。

回来后他收拾着需要的东西,右肩上背着个米黄色的帆布袋,将屋门轻轻锁上后,缓步走下了木梯,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他扭头看向了敖皓那紧闭的屋门,沉沉地凝视了许久,他才伴随着鸡鸣声走出小院。

到了学校,他先是将黑板重新擦了遍,才拿起粉笔盒旁放着的那些断掉的粉笔,转身在黑板上画下今天要上课的一些模拟场景。

有些同学比较早到,进了教室就笑嘻嘻地走上来,“小林老师早上好!”

林松青回头,淡淡地扯着嘴角,“早上好,小睿。”

那叫小睿的学生长得瘦骨嶙峋的,他灰头土脸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点头回应,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书本,盯着小林老师那颀长的背影,问:“老师,我早上都起不来,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呀?”

“因为老师跟你们一样,要上课。”

小睿点了点头,乖愣愣地偷偷注视,不再说话。

他们小林老师长得非常好看,虽然他在村中没有见过这种白皙深邃的长相,但是长得好看是真的!就是老师一直是冷冰冰的,他还从没有见小林老师像他们一样开怀大笑过,不过小林老师非常温柔,对他们犯错从来不打不骂,每次遇到纠纷时也只是冷着一张脸指出他们的错误。

不过就凭那张冷脸,他们也是非常害怕小林老师生气的。

也不知道盯了多久,小睿的好兄弟也进教室了,他立马兴奋地站起来去迎,同好兄弟说说笑笑地分享昨日在家发现的趣事。

林松青瞥了他们一眼,浅浅勾起嘴角,旋即又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课本上。

他今天满课,给小朋友上完这页书本后,他看了看后墙上的老旧园钟,俯身从自己泛黄的帆布包里拿出一袋糖果,出声道:“昨天的作业老师看了,写得非常工整,所以老师带了糖果来奖励你们。”

一时间,教室里全是尖叫,欣喜的哇哇声落下,一群学生立马调整自己的坐姿,坐如钟似的,静静等待着老师点名。

林松青提着糖果走下讲台,修长的腿步伐缓慢,他从袋子里拿出糖果一路发下去,一人一包,再走回讲台时只剩下一只松垮的红色塑料袋。

他将塑料袋整齐地叠好收回帆布袋里,还未开口说话,班上有嘴馋的同学已经拆开包装吃了下去,旋即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黝黑的小脸上五官已经皱成一团,嘶哈一声说:“哇!好酸呐!”

林松青闻言一愣,他抬眼看向那位同学,剑眉轻蹙,低声问:“酸?糖不都是甜的么?”

“真的好酸!老师没吃吗?”那同学疯狂点头。

想着自己当时在镇上的小店里站了许久,他是没吃过糖的,只记得糖应当同糖水一样是甜的,所以当老板同他推荐了这款热卖的酸溜溜,他想都没想就买了。

“抱歉,老师没吃过糖果,当时看着这款很多人买,以为很好吃就买了。”林松青带着歉意,旋即想到了什么,又道:“上课时间不许吃东西。”

班上同学的目光直直投向那偷吃糖的小孩,那同学突地不好意思,忙将糖收进抽屉里,红着小黑脸点头:“好的老师!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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