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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婉一瞧这阵仗,便知与慈空主持说话的夫人,应当是京中世家的当家主母,尊贵无比。

曹婉扯扯顾婵漪的衣袖,朝着院门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偷偷溜出去,稍后再回来。

顾婵漪却轻轻摇了摇头,虽然隔着窗牖,听不真切,但仅有的几个字音,她已然听出里面的人是谁了。

既然礼亲王府的老王妃在里面,院中的奴仆女婢皆看见了她们,若不进去请安问好,便太失礼了。

顾婵漪靠近曹婉,贴着耳朵悄声道:“似是礼亲王府的老王妃。”

曹婉错愕,却反应极快,反问道:“你怎的知道?”

顾婵漪顿了顿,含糊不清,“机缘巧合,曾听过老王妃的声音。”

曹婉不疑有他,不再追问,“既然是老王妃,我们若避而不见,日后传进老王妃耳中,那就糟了。”

顾婵漪点头赞同,曹婉想了想,只好拉着顾婵漪的手臂绕到客堂门前。

门边的女婢见她们走过来,屈膝行礼后,转身撩开门帘,进去通报了。

隔着门帘,带笑的声音传来出来,“快让两个丫头进来。”

不多时,女婢抬起门帘,曹夫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手牵一个,带着两个姑娘走了进去。

客厅上首,坐着位身穿鸦青绣秋海棠褙子的中年妇人,头上仅簪着一支翡翠荷叶簪,腰间挂着一块海棠佩。

眼中含笑,虽身居高位,却平易近人,仿若寺中供奉的菩萨。

顾婵漪与曹婉纷纷蹲身行礼,齐声道:“老王妃安好。”

老王妃连声道好,对着两个小姑娘招了招手,“走近些,让我仔细瞧瞧。”

二人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乖巧地立在老王妃身前。

老王妃看了看曹婉,对着曹夫人道:“上次见婉丫头,还是年前宫宴,仅半年未见,竟长得这般高了,人也出落得越发好了。”

老王妃感慨,“果然女大十八变。”

曹婉闻言,抿唇偷笑,曹夫人没想到老王妃竟还记得自己的女儿,诚惶诚恐,眼底竟闪过一丝慌乱。

夸完曹婉,老王妃的视线落在顾婵漪的身上,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顾婵漪的鬓角。

“你是郑国公的亲妹妹?”

顾婵漪心中发紧,不知老王妃有没有认出她来,只点点头。

老王妃伸手向前,笑脸盈盈,眼角甚至有细微的皱纹。

“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到我身边来,让我仔细瞧瞧。”

顾婵漪微低着头,闻言深吸口气,缓步走到老王妃近前。

老王妃直接握住顾婵漪的手,仔细瞧了瞧顾婵漪的容貌,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瓜子脸杏仁眼,身形略显消瘦,肌肤比京中贵女皆白皙几分,想来是长久在室内,晒不到阳光的缘故。

离得近了,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檀香,是常年伴在佛前染上的。

言行举止皆端庄有礼,老王妃颔首,那日破晓,在西院外见到的比丘尼,果然是面前这位小姑娘。

握得太久,且是盛夏时节,顾婵漪的手心微微冒汗。

老王妃心思灵敏,很快便察觉到顾婵漪的紧张,她轻轻拍了拍顾婵漪的手背,和声细语。

“郑国公守卫边疆,你在寺中为边疆战士祈福,你们两个都是个好孩子。”

老王妃说着,便将腕间的翡翠镯子褪了下来,套在了顾婵漪的手腕上。

顾婵漪错愕,若她没有看错,这只镯子与老王妃发间簪子乃是一套,且翡翠名贵,她如何受得。

顾婵漪下意识地抽回手,却被老王妃攥紧了,老王妃眉梢眼角皆带着笑意。

“不是什么名贵物件,你且戴着。日后寻到好的,再给你。

况且,长者赐不敢辞。”

言已至此,顾婵漪若再推脱便显得不知好歹了,她蹲身行礼,恭恭敬敬道:“多谢老王妃。”

老王妃“嗯”了一声,笑着松开了顾婵漪的手,让她回到曹夫人身边,挨着曹婉坐下。

老王妃垂眸,眼下人多,不宜太过张扬,引得旁人瞩目。

她初次见顾婵漪,便送了小姑娘一只翡翠镯子,便极其打眼了,但还能借着她身上没有旁的物件可送来遮掩。

若是她有个姑娘,或者她家小子年岁小些,旁人还不会多想。

奈何她生的偏偏是个小子,还是一个刚刚及冠,正值谈婚论嫁的臭小子。

她若是多夸两句,旁人便要多想了,岂不有损小姑娘的闺誉?

老王妃在心中长叹一声,况且,她家只是表面风光罢了。

出门在外,听闻是礼亲王府的车架,谁家不是退避三舍,避如蛇蝎。

刚刚她只是多夸了曹家姑娘两句,曹夫人就变了脸色,深怕她看上她家闺女,聘曹家姑娘为礼亲王妃。

如此看来,顾家三姑娘倒是极好的。

虽瞧着有些怕她,但听到她的夸赞时并不惶恐,收下礼物后也并无惧意,坦然自若,落落大方。

老王妃越想,心中对顾婵漪的喜欢便越多,只是碍于人前,不宜表露出来。

还好她这些年来,早早学会如何应付这些世家夫人,只端着一张笑脸,将心底所想尽数掩藏。

顾婵漪走到曹夫人身后,挨着曹婉坐下,不自觉地看向左手腕上的镯子。

尽管她不管前世还是今生,看过的好东西皆不多,但还是能感觉到这只镯子的成色极好。

细腻通透,翠绿欲滴,初初戴上时透着一丝凉意,却很快与她的体温相合,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翡翠镯子旁边,还跟着一条略显陈旧的长命缕。

顾婵漪揉捏着手腕上的长命缕,不自觉地咬了下下唇。

前世她在北疆见到沈嵘时,老王妃便已经仙去了。

而她前世是在十七岁的深秋寒夜被二房害死,她死去前,并未听闻京中有皇亲国戚故去。

她在北疆见到沈嵘是当年的寒冬,是以,她死去没多久,老王妃便也去了。

然而,她今日与老王妃近身相处,老王妃说话中气十足,拉她手腕的力道也很足,面色更是红润康健,完全看不出患有隐疾的模样。

顾婵漪默然,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想,难道,前世老王妃之死另有隐情。

顾婵漪心下一紧,需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提醒沈嵘才是。

老王妃待她不薄,且老王妃去后,沈嵘在北疆的模样,她至今仍能回想起来。

阿兄原本对皇子皇孙颇有成见,听闻有个亲王要来监军,脸板得宛如北疆山上的大石头,生怕这些龙子龙孙不知兵法,在战场上“指点江山”。

然而,阿兄初次见到沈嵘时,便大吃一惊。

无他,只因面前之人完全不像在京中金尊玉贵的礼亲王。

明明是天潢贵胄,却像在北疆街头流离失所的流民,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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