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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人了。

蝉鸣声声,飞鸟啭啭。

从前觉得吵闹的声音,此刻却悦耳动听。

顾婵漪面露喜色,连走路都带着一丝难以遮掩的欢欣鼓舞。

她可以回家了,今日便能回到自己幼时住过的地方了,回到家后,新仇旧恨便能细细清算。

头一件要紧事,便是需将盛嬷嬷找回来。

这些年来,王蕴哄骗她,说盛嬷嬷一直在府中,然而,她却知晓,此时盛嬷嬷已然在南郊的庄子上,被王蕴的人牢牢地看着。

她今日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王蕴面前,且有老王妃发话,让王蕴傍晚归家时带她一道回去。

如此毫无准备,是以盛嬷嬷必然不在府中,她倒要看看王蕴该如何解释。

顾婵漪仰头望天,烈日挂在西侧,青翠枝头站着不知名的鸟儿,受惊后飞速掠过天际,往南而去,带着一阵轻微的风。

她写给姨母的家书,应当送到了吧,不知姨母何时才能抵京。

她孤身在京,王氏即便是继室,也是她的祖母,二房众人仍是她名义上的长辈。

日后若是闹起来,王氏及二房一句“不孝”便能将她堵得毫无出路,且让她在平邺城中,名声扫地。

而姨母与舅舅们却是她的亲外家,舅舅们皆在任上,无暇回京,只好麻烦姨母北来。

有姨母坐镇,闹将起来,二房也不敢再用孝道压制她。

顾婵漪轻叹,不由自主地往南望去。

姨母抵京后,她才可以将书信中不能言明之事,悄悄告诉姨母,寻求姨母的帮助,彻查她娘亲当年之死。

顾婵漪微微垂眸,一边思索日后行事,一边跟着小荷默默往前走。

谁知,小荷却在她的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停了下来。

顾婵漪回头,却见小荷动作极小地往前指了指。

她顺着小荷的指尖往前看去,青翠竹林边,月白身影清隽颀长,林中竹叶与衣袍上的竹纹相映成趣。

顾婵漪愣了一瞬,随即喜上眉梢,笑得眉眼弯弯,露出双颊上明显的小梨涡。

顾婵漪走上前,蹲身行礼,声音柔和婉转,“见过礼亲王。”

沈嵘颔首,眸光柔和,“不必多礼。”

沈嵘微抬手,朝后挥了挥,他身后的湛卢立即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抱剑,在竹林边远远地站着。

顾婵漪见状,便知沈嵘有话要与她说,她便回头对着小荷交待了两句。

小荷踌躇片刻,到底还是转身走到了远处。

毕竟前世以灵体之姿,陪伴沈嵘多年,在旁人眼中金尊玉贵的礼亲王,在顾婵漪眼里只是简简单单的沈嵘。

是以,今世再见,顾婵漪微微仰头,直视沈嵘的眼睛,笑靥如花。

“不知亲王有何事?”

然而,顾婵漪却忘了,眼下她是郑国公府的姑娘,并非前世灵体,一举一动皆需有礼有节。

顾婵漪的眼眸清澈明亮,不似旁人,眼底并无畏惧与害怕,唯恐避之不及。

沈嵘微微一愣,顾长策的亲妹竟如此胆大?

前世他从边疆归来时,这位顾家三姑娘已然化为一抔黄土,孤零零地葬在华莲山的北侧。

北侧背阳,全年晒不到日头,陵墓两侧种植槐树,正前方是一汪死水潭,甚至有死去的臭鱼漂于水面。

将顾婵漪葬于此地之人,用心极其险恶。

他命人挖开墓土,重新收殓顾三姑娘的尸骸。

墓土之下,玄棺之上,用朱砂画满了符咒,棺材四角还挂着不同的黄纸符箓。

他让老道士瞧过,皆是困锁魂灵、让人不得超生的阴损恶毒符箓。

他选了个风水宝地,将顾三姑娘重新下葬,诵经办法会、礼拜做道场,佛家道家的都用上了,只为顾三姑娘得以解脱,重归轮回。

如此,方不负顾长策的临终托付。

然而,眼下瞧着,似乎他前世办的那些法会道场,皆白费了。

如若不然,顾三姑娘怎知那张药方可根治他的箭伤。

如若不然,顾三姑娘怎的改了性子,不再柔柔弱弱,而是有的放矢,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妥,势必要回国公府。

如若不然,他虽贵为礼亲王,但身份尴尬,极易招惹圣上猜忌,不知何时便会殒命。

旁人皆避着他远着他,深怕与他有牵扯,偏偏这位顾三姑娘看见他时,不躲反面露欢喜。

定是他前世请的那些和尚道士或法力不强,或弄虚作假并无真才实学,以致于并未送顾三姑娘往生。

而是一直困在她的棺椁中,及至今世,不知顾三姑娘遇到何种机缘,重活一世。

不过,他也未想到他能重生的缘由。

前世,他在顾三姑娘的墓碑前,曾将国公府的一切前尘往事尽数道出,那些阴损手段,前因后果,顾三姑娘应当全部知晓。

今世顾三姑娘若打算报仇,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况且,有他在旁边护着,即便有事也无妨,在顾长策回京之前,定让顾三姑娘安然无虞。

沈嵘在心中长叹,是他前世未做好,才让顾三姑娘吃尽苦头。

沈嵘左手背在身后,抿了下唇,微微垂眸,看着顾婵漪道:“今日在假山边,可有受委屈?”

顾婵漪眨眨眼,摇摇头,嘴角含笑,“万幸亲王来得及时,并未受委屈。”

轻风拂过,吹动少女的裙摆,撩起少女散落的发丝,明眸皓齿,笑靥如花,正是女孩儿最好的模样。

沈嵘不由得勾起唇角,眸光柔和,语气也比寻常放轻了许多。

“沈谦性子轻浮易怒,行事冲动不思后果,日后若再瞧见他,远远躲开便是。”

顾婵漪心中微暖,却心生疑惑。

她曾陪伴沈嵘一世,自然知晓沈嵘是何性子,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杀伐果断,雷厉风行。

前世沈嵘约莫四十岁时,丰庆州清水河曾决堤,淹没千顷良田,数万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满目疮痍。

沈嵘下拨赈灾粮款时,彻查丰庆州决堤一事,从上到下揪出数百贪官污吏。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不少官吏在朝中求情。

无非是若将丰庆州涉事官吏尽数斩杀,如何在短时间内调拨人手前往丰庆州赈灾。

丰庆州官员最清楚本州事务,不如留他们一命,将功折罪。

彼时,整个大晋已经安居近百年,官员不以百姓为先,反而官官相护,层层盘剥,民间已怨声载道。

若不趁着清水河决堤之事,狠狠发落涉事官员,震慑百官,朝中官吏将变本加厉,越加肆无忌惮,后果将难以想象。

是以,即便朝中求情者甚多,但沈嵘铁面无私,不仅将丰庆州涉事官员一律斩杀,且亲至丰庆州,带领相关官员处理赈灾事宜。

正因此事处理妥当,朝中风气比以往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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