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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我忘了,你还是第一次对抗胡人名将,有点紧张也正常。明天且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桓戎脸上火辣辣的。
如果有地洞,他毫不怀疑自己会立刻钻进去。但与此同时,他内心深处也不可避免地对她的话产生了一丝好奇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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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天气晴朗,光线极好。
稳坐城中指挥调度的王琅没有着戎服,而是换上雍州刺史的官服,在朗照的阳光之中,以晋人最推崇的从容姿态一步步登上城楼。
轮到围城,一早在城下做准备的胡人都看呆了。很快,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所有驻扎在襄阳西门的胡人无论是否轮到围城,全部离开军帐,你推我搡地聚集到城下。
在城墙上戒备的桓戎心想,这时候要是有一支骑兵藏在城外,趁机冲阵,保准能把胡营冲个对穿。
但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什么都做不到,等着看王琅表演。
没过多久,作为军中主将的石虎也听到消息,被侍卫簇拥着从军帐里出来,骑上高头大马,立在晋军弓箭射程之外。
桓戎放下手里的长弓,暗骂老贼狡诈,色迷心窍还不忘怕死,又恨城墙上不好设强弩,不然可以一箭建功,襄阳之围自解。
他当然也知道如果城中有能瞄准敌阵的强弩,石虎根本不会冒险出头,自己的想法都是些不切实际的妄想,但他还是忍不住。
好在襄阳城的主将比他现实得多,纵然迎着众多露骨的目光站在城头,神色也没有一丝动摇。
看着她平静的侧脸,桓戎也渐渐静下心,按自己的想法观察城下布阵,寻找可趁之机。
如暗潮般散布在军中的谣言被挑到明处。
本来只是拿为她围城当借口动摇军心的石虎亲眼目睹她的真容,即使相隔遥远,看不了十分清晰,也不由对她起了势在必得之心,什么下流话都冒了出来,连自幼混在军中,听惯这些话语的桓戎都嫌太过污秽,重新举起了手里的弓。
然后,他听到自家主将悠然从容的声音:“这点闲言碎语,不值得浪费箭。”
另一边的偏将带着怒火道:“也不能叫这点,末将是听不下去!”
王琅还在笑语:“所以你到现在还是偏将。”
“可是他还在鼓动士兵……献城。末将担心让他说多了真有昏了头的人会相信。”
石虎可以说的话,他不敢说,只能隐晦地换成献城,实则担心真有士兵会相信石虎的话,把襄阳被围看成她的原因,背叛她向石虎投诚。
王琅淡淡道:“这就是我今天站在这里,让他把这些话说出来的原因。”
随后,就见她肃正脸色,扶着城墙向城下说了一串极标准的胡语。
桓戎在她一开口就为她发音的标准就惊呆了。
他虽然年轻,不过父亲桓宣部众里有胡人,倒也大致能听得懂胡语,向旁边茫然的同伴翻译道:“汝族石勒虽僭越称帝,然而尚有豪雄之相,谓大丈夫行事,当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若是他还在世,不至于以十万之众围襄阳一城,还只会耍弄阴谋诡计。对一个女流之辈害怕到如此程度,你的部下不觉得羞耻,我却为你感到羞耻。“
敌人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能使用这么地道的胡语,先存了一份惊异之心,继而连连点头,把怀疑的目光投向石虎。
桓戎想了想,倒也隐约有了一层明悟。
石虎虽然善战,但性情暴虐,在部落中远不如石勒得人心。这些胡人不太喜欢石勒立的太子,觉得他太亲近汉人,性子也怯懦,但太子毕竟是石勒的儿子。他们在太子与石虎之间,本就有些摇摆。现在听到石虎兴师动众攻打区区一个襄阳,还只考虑自己,没考虑他们能分得什么财物好处,顿时就有些离心离德,不肯卖力。
又听自家主将换回汉话,言辞激越,如金声玉振:”胡儿乱我中华,掠我子民,抢我妻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人神共愤。我王氏先有太子妃之烈,于我王琅,绝不会让太子妃专美于前。恨我未生永嘉年间,与祖公、刘公为盟,荡清寰宇,平定乱世。今日在襄阳,我王琅对天立誓,定与襄阳共存亡。”
不用回头,桓戎也知道军中士气高昂到了极点,就算城破也绝不会有一人投敌。
因为他自己正是这么想的。
熬过当天的激烈攻城,回到城内休息,桓戎看到自己的长官向他微笑:“我早说过,我对自己的性命和名声一样爱护,既不会让你丧命,也不会让你蒙受骂名,更不会让你后悔留在襄阳。等你以后七老八十,儿孙绕膝,还可以跟儿孙吹嘘你昔年陪名满天下的王琳琅留守襄阳、大破胡儿的壮举。”
桓戎心中已经有些信了,但却还不肯表现出来,嘴硬道:“我不指望能活到七老八十,只希望能活过此战。”
年轻的主将哈哈一笑,点头称赞道:“不错,从活到今天变成活过此战,阿戎你长进了。”
谁许你叫阿戎啊!
桓戎羞愤得恨不得扭头就走。
第45章 阴晴圆缺
将为兵之胆。
在冷兵器时代, 将领的个人魅力与威望对士兵具有不可思议的影响力。
而一场足以流传青史的辉煌胜利,则是凝聚军心、塑造军魂的关键。从此以后,只要提起襄阳之战, 就会提到这支军队,也提到率领他们打赢这场仗的将领。
他们不再是可以被随意切割的个体, 而被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形成一个共同的符号。
代价当然有, 伤痛也真实清晰, 但生于乱世, 撕裂肺腑的伤痛常有,荣誉却难得,对身处社会底层, 从来不知受人尊重为何物的士兵而言尤其如此。
春雷响彻天地,春雨润物无声。
每个人都能明显地感觉到来自外界的目光的不同。即使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同,生活也没有立竿见影的变化, 但不妨碍他们的心态发生改变。
而对王琅来说, 改变直观很多。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就是现在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认真倾听,即使对方不赞同她的观点, 也不会立刻反对, 而是先在心里掂量一遍之后才用道理跟她分辩。
襄阳人将她着刺史官服在军中的风姿与羊祜的轻裘缓带相提并论,认为各有其美。
雍州刺史不再是只控制襄阳的一城刺史, 而扩大到了汉末荆州南阳郡的全域, 并向许昌扩张。刺史府对属官的征召书也不再是一纸笑话, 成为被认真考虑甚至期待的任命。
花了半个月凑齐小班底, 王琅终于在刺史府中说出了自己甘冒奇险布局设陷的原因:
“刘备入主益州之时, 益州是人人皆知的天府之国, 民殷国富,沃野千里,到了诸葛武侯写《出师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