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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后,韩从朗好心地解开了她手腕处的铁链。

“走,看看我给你精致布置的新窝。”他笑眯眯地说道。

“窝”这个字,带有侮辱人的意味。

常把动物住的地方称作“窝”,地方狭窄,挥挥手就能将其摧毁。

韩从朗瞧起来心情异常愉悦,他走在浮云卿身前,不迭威胁她:“别想逃。”

路上,浮云卿来回张望,妄图把寨里每一处都记在心里。

走了小半晌,韩从朗在一处幽静的宅院前站定。

只扫一眼,浮云卿便心知肚明。这座宅院,与那座被虢国夫人抢走的宅邸的布局大体一致。

韩从朗莫名奇妙地激动起来,揿着浮云卿的手腕往院里直走。宅院里有三间平屋,他带她去的,是最宽敞的那间。

推门进去,只见一座精致的囚笼摆在中央。囚笼自屋顶处泄下,每根杆子都渡了一层金,杆子比浮云卿的小腿还粗。这是座鸟笼,笼里摆着一张扑满羽毛的床。而笼外,四面摆着竖镜。

韩从朗不顾她挣扎,把她推到床上。霎时无数羽毛荡起,轻飘飘地滑落。

他说:“你得感谢我啊。只有我会对你这么好,只有我不会乘人之危做猥亵事。”

一边低声安慰,一边将更粗的锁链,扣在浮云卿手腕和脚腕。

他没有猥亵,但他在明晃晃地侮辱她。

她不正是一只受人摆弄的鸟嚜。她的挣扎,她的斥骂,都显得微不足道。

浮云卿抬眸,瞧见韩从朗走出笼,把笼子锁紧。

“啪嗒。”

他给笼子上了锁。

兴许是因这屋的动静太响,惊动了待在侧屋里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踅进屋。

霎时,那人与浮云卿都惊在原地。

“素妆阿姊?”

浮云卿不可置信地揉了揉酸涩的眼。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熟人。

素妆裹着狐裘,清冷脱俗。她该是月下仙子,不食人间烟火。偏偏,出现在万福寨。

韩从朗故作惊讶,“真是抱歉,本来想给你俩一个正式的见面机会呢。但既然碰上了,那就好好叙叙旧罢。”

言讫抬脚往外走,不曾想猛地被素妆推搡到墙边。

“你怎么敢把她拉进来?”素妆利落地抽出佩剑,抵着韩从朗起伏的胸膛,“你明明答应我,会保证她安全,不会让她知道此事。”

浮云卿从来没见过素妆这副模样。在她心里,素妆与缓缓一样,都是别人家的好孩子。她们诗词书画样样精通,可在耍刀弄枪方面,可谓是一窍不通。

可现在,素妆持着剑与韩从朗对峙。

浮云卿跟着卓旸练过武。她知道,素妆这个持剑的姿势,一看就是练家子。

素妆与韩从朗勾结在一起,意图谋反。

这个事实,比素妆精武,更让浮云卿感到震惊。

所以她的好姐妹,一直在骗她。

偏偏这时韩从朗又说了句戳她心肺管子的话。

“施小娘子,与其同我置气,不如向你的好姐妹说说,荣小娘子都做过什么,说说你们两个,都瞒着她做过什么。”

浮云卿气得浑身发颤,她不敢眨眼,死死盯着门外。

难道缓缓也待在院里吗?

只是她没等来缓缓,反倒等来了荣常尹。

他与素妆一样,睐见她那刻,气急败坏地堵着韩从朗。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挟持公主!”

接着进来的是杨太妃与清河县主,她们俩大喊大叫,大抵是被浮云卿这般憔悴模样吓住了罢。

屋里热闹到了令人觉得聒噪的程度。

他们互相指责,甚至动了手,瞧起来不像一起蓄谋造反的同伴,反倒像互看不顺眼的仇敌。

浮云卿静静地注视着他们。最初是心痛,后来痛得麻木,甚至荒谬地期待,到底还有谁没出场。

原来伤害她,伤害这个国度的,都是她眼熟,甚至推心置腹的人。

她该笑,还是该哭。

最终还是默默流着泪,冷眼遍观。

有过一瞬,她在想她是不是疯了,所以才会看见这么多荒谬的人事。

恍惚间,她突然想起,半年前,她扯着傀儡线,心想日子过得太过安逸,她要寻乐。

原来不是世间本就平和安逸,而是她被裹挟在假象里,一步步迷失自我。

时局早就波涛汹涌,偏偏她迟钝地丝毫不曾察觉。

他们都在骗她,从相遇初始,骗到现在。

那么,敬亭颐呢?

他也在骗她吗?

第96章 九十六:闹剧

◎她催得紧,卓旸甚至没吃上热饭。◎

这趟荒唐的西北游行, 越往西北走,天气越是冷冽。

离了京才知,为甚京城会被称作温香软玉地。京城四季分明, 懒洋洋的春日,躁动灼热的夏日, 凉爽丰收的秋日,瑞雪庇佑的冬日,每个季节都有足够多的魅力,让人沉醉其中。

北地则不同。陇西北地, 过了十一月, 才算入了冬。原先几场大雪像是闹着玩一样,今日落的雪才算北地的朔雪。

一群人争吵时, 浮云卿就窝在飘满羽毛的床几里,挺直腰杆,冷漠着注视这场闹剧。

若非她手腕与脚腕处都戴着沉重的锁链, 恐怕大家会以为, 她才是游刃有余的主家。

无聊时,她艰难地抬起手腕,垂眸睐着敬亭颐强制给她戴上的红珠手串。

这个她使劲全身力气都没能摧毁的手串,曾经遭她嫌弃,今下却成了逃出去的念想。

恍惚间想起,那时她问敬亭颐为甚要欺骗她,他只称自己有不能说的苦衷。

方才她问素妆与荣常尹为甚要助纣为虐,这俩人的脸顿时臊得像猪肝, 支支吾吾地说有苦衷。

俩人的苦衷很好猜。人为财死, 鸟为食亡。无非是捞的油水少了, 受的委屈多了, 不想再继续受苦。

浮云卿拨弄着手串,脸色澹然,全似置身事外。

听及俩人回话的那一瞬,浮云卿本能地想质问:“官家给你们两家的功名利禄,还不够多吗?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你们当真想颠覆这个盛世吗?”

再转念一想,这些质问,颇有何不食肉糜的滋味。

她天天待在四方院墙里,出行有死士和环卫官保护,俸禄高,乱花也不会破产。这十六年,她想要什么,就算不伸手,也有人递到眼前。

她遭受的非议谩骂,在旁人遭遇的苦难面前,不值一提。

她待在空中楼阁里,看不清人间疾苦。就算看清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次与敬亭颐骑马到渡口,她看清了一些不公平的现象。百姓辛劳,可赋税重,挣的辛苦钱大半都用于交税,钱根本花不到自己身上。这次在巩州,当地百姓听闻她是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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