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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微亮,薛南涯心里就压着戾气,‘他很好’这三字在薛南涯舌尖轻过了一遍。

真不得劲。

“我一时兴起,来看看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薛南涯勾了勾唇,半真半假道。

薄以慎就站在书房里。

从书房里那扇推开的窗棂就能看见不远处亭子里的人。

苏丞相心知薄以慎有意撮合云清跟他侄女,聊完公事,不忘夸起苏云清,“……我这长子,平日里待人温润有礼。”

“有礼?”

薄以慎沉下声,嗓音里微有几分讥诮之意。

薄以慎深棕色的眸子微眯起。

就见苏丞相口中温润有礼的苏云清竟然低头凑近沈芜,隔得远,虽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必是放浪形骸。

只安排单独相见,就原形毕露。

苏丞相感觉薄以慎的语气有些不对劲,还想再说什么,一道敲门声响起,只见一个侍卫进来禀告道:“大人,楚小将军说要见您。”

薄以慎转动白玉扳指,淡淡道:“就说我在府中待客,没空。”

薛南涯目光微落沈芜的脸上,她望来的那双杏眸漂亮,但要再落起泪,也是要了他的命。

待他把她那未婚夫杀了,再来哄她走,最为周全。

薛南涯敛起杀气,挑唇笑问:“要不要跟我走?”

沈芜怔了下,杏眸懵然。

为什么要跟薛南涯走,沈芜想也没想地摇头。

待薄以慎和苏丞相一块走来亭子,就见亭子里只有沈芜一个人。

亭外的侍女们正微微欠身,薄以慎目光逡巡了一圈,冷肃问道,“苏公子人呢?”

侍女们面面相觑,“他说他先走了。”

苏丞相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

苏云清何时变得这么没分寸,不知礼数,再不满意薄以慎这侄女怎么也不能先走啊,这实在太下薄以慎的面子,别亲家结不成结成了仇家。

苏丞相无地自容,想到他前不久还跟薄以慎说苏云清待人有礼,如今替苏云清寻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之后,苏丞相也匆匆告辞,离开了薄府。

薄以慎看向沈芜,沈芜也正看向他。

眼下她无比生气,直呼他名:“薄以慎!”

“我跟楚星临的婚事是从小就订了下来的。就算你是我的小叔,你也没有资格对我娘亲他们订的婚事不满,何况你还不是我亲的小叔。”

沈芜咬唇,没忍住脱口道:“我都以为你想要卖侄女求荣,不然为什么刚认回我就这么急着给我安排新的婚事。”

她说什么?

卖侄女求荣?!

薄以慎硬生生气笑了。

他的下颚线紧绷,落在沈芜身上的那道目光有瞬凝结成冰。

说完,沈芜也意识到她这话好像说得是有点过分了。

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是泼出去的水,沈芜抿了抿唇,没再看薄以慎的神情,直接越过他离开。

留在亭子里的侍女们几乎不敢抬头看薄以慎的表情,更是恨不得没听见沈芜那句“卖侄女求荣”。

沈芜姑娘这番口无遮拦的话着实会把薄大人气死。

薄以慎面色铁青得极为难看,更是动怒到直接将手中那枚白玉扳指用内力捏出数道裂痕,那双深棕色的眸子晦暗无比。

从这日起,薄府里的下人如履薄冰。

因为沈姑娘跟薄首辅冷战了起来,她不再踏足薄以慎的书房。

每日十张大字都呆在东厢房写,写完让人送过去。在同一个屋檐下,两人几乎没再见过面,未有言语。

下人们只觉薄以慎气压低得越发骇人,心想首辅怕是真被气到了,不然不会这么多天了,还真跟一个未及笄的晚辈置气起来。

在冷战的第五日。

宫里不仅来了一道赐婚的圣旨,将她和楚星临的婚期定在了皇帝寿诞之后的第五日,随之还下了一道封沈芜为思宁郡主的旨意。

沈芜领完旨,离开之前,隐约感觉薄以慎的目光有瞬落在了她的身上。

徐徳胜瞧见薄以慎的脸色冰冷,知道他曾想撮合相府的嫡长子同他侄女,但未果。

离开前徐徳胜对他道,“楚小将军这日日进宫求圣上赐婚,圣上起初晾着,谁能想到这楚小将军梗着脖子,宁愿不要封侯都要娶思宁郡主,圣上笑他少年人,最后还是动容了。”

“圣上原打算在寿诞那日恢复郡主的身份,如今索性将赐婚跟封郡的旨意一同下了,楚小将军那边封侯的旨意也下了。”

薄以慎微微阖起眼,扯了扯唇。

这两人还真是……

好似他薄以慎真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那日沈芜左一句你不是我的亲小叔,右一句卖侄女求荣还真是狠狠扎透他的心,扎得鲜血淋淋。

薄以慎哂笑了一声:“随她去了。”

这十来日的大字别当他没看出来。

怕是楚星临私下经常来找她,提笔替她写了。但楚星临再怎么模仿她的字迹,薄以慎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部分字迹笔锋太锐,不是出自沈芜之手。

但这些薄以慎都权当不知道,怒气却在眸子里翻涌。

楚星临每来一次,他就在府里加一次死士,总有刀剑无眼的时候。

一连冷战这么多天。

薄以慎书房里属于沈芜的东西都未让人处理,依旧保持原样。

私下更是雷打不动,每日依旧会问话东厢房的侍女。有时候侍女回完话,就见薄以慎深棕色的眸子微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薄府的下人们看得出来薄以慎在意沈姑娘,又总觉得薄以慎对这侄女太过关心了,事无巨细地一一过问,好似不容对方离开他的眼皮子底下。

薄以慎也意识到他对这侄女的掌控欲太强了。

这不对。

既然她不领情,卖侄女求荣这话都说出了口,这叔侄缘分淡了就淡了,他不少她吃穿用度,备好嫁妆,已是仁至义尽。

薄以慎坐在书房里,目光定定落在远处那张凌乱的小案桌。

这一秒是她还在眼前,不一会儿就将从那摞堆高的书卷中抬起脸,朝他轻眨杏眸,粲然动人。

下一秒是她冒冒失失,不慎将眼前这摞堆高的书卷弄倒在地,杏眸微蔫地瞅他。

但此刻书房寂静,只有他一人。

薄以慎敛起眸,压下眼底泛起的不明情绪。

*

太子府,书房。

许管事微微用余光看向立在案桌前的太子,他正执着笔。

这一个月以来,太子当真一点都未再过问沈姑娘,他们也极有眼色的不再提起。

容衍的眉眼平静无澜,独独那双黑眸近来犹如落了冷冷的霜雪,再不见半点暖意。

虽然太子府好似一如往常,但只有府中的下人清楚,府中这气压是一日低过一日,明明开了春,却仿佛还在寒冬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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