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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一眼看到榻沿静坐的僧人。
他背对着她,如常般盘腿坐定, 只着绔裤, 宽阔的肩背裸着,其上密密麻麻地还留有昨夜她难耐时留下的划伤。
有指痕,亦有咬痕。
一道道结了痂的暗红, 深浅不一,是欢愉的印证,亦是她得胜的纪念。
朝露嘴角微勾, 抬手轻抚上去。
痂面的触感凹凸不平,像是撕裂开来的沟壑一般。她顺着那背上的印痕一寸一寸望上攀, 从后环住了男人的肩头,下颚抵在他的颈窝,故意呵气道:
“襄哥哥, 七情六欲的滋味, 如何?”她纵情一夜的声音仍有几分沙哑, 灼烫的唇轻轻摩挲着他冰凉的颈肤,仿佛能止热止渴一般。
“你尝过了, 是不是就不想死了?”
僧人不动,细细密密的浓睫翕张,缓缓睁开眼来。忽然一抬臂,将玉白袈裟盖在她只着寸缕的身上。
下一刻,潮水一般的僧众破门而入,将促狭的禅室围了起来。为首的几大长老立在前头,望到室内床榻凌乱,弥漫着浓浓的靡丽气味,又见佛子的玉白袈裟盖于王女身上,大怒喝道:
“大胆妖女,竟敢诱惑佛子!”
朝露漫不经心地拢了拢散落的鬓髻,手指勾着一缕碎发在打转,笑道:
“我是妖女,那你们的佛子便是妖僧。这里是佛门圣地,佛子却与我在此□□爱不断,好不畅快呢!”
几名僧众不敢置信,见那妖女一双玉臂像蛇一般缠着佛子的颈,在体肤间落下斑驳的吻痕,而佛子不避不退,神色淡然。
众人大呼道:
“定是你以妖法胁迫佛子!”“你这妖女,此罪当诛!”
“杀了她!”“杀了她!”
立在后头的武僧手持戒棍戒刀得令奔入内,扬起手中万般伏魔利器,纷纷往榻上砸去,想要将人碎尸万段一般。
朝露这才知道怕了。她被重重人影包围在中间,慌乱中裹紧了袈裟。
她惊恐的目光朝隐在僧众人群最后的洛须靡望去。他正得意诡笑,却站立不动,并未前来救她。
先前,洛须靡只威逼利诱让她来使佛子破戒,却从未说过事成之后,如何护她不为癫狂的信众所伤。
她面露惧色,往后退去,仍泛着潮红的面上有凛冽的刀光一闪而过。素纱帐幕一层层破空掀开,又慢慢垂落。
一道颀长宽阔的身影挡在她身前。男人的声音沉定肃然,如浩大的天幕缓缓降下:
“我,酒色二戒尽破,已不配为佛子。”
“业障因我而已,由我而生。是我自陷情-欲,与他人无由。此罪此孽,只在我一人。”
他转过头,望向在榻上瑟缩不已的朝露,清澈冷寂的眼瞳尽处,一道深深的回眸,如山穷水绝,如轻描淡写。
他遂朝她伸出手去,眉眼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不染俗尘:
“女施主,我此生愿以身渡化你。”
“你随我修行,我护你一生一世。”
又是一生一世。
佛子清定不移的声音如烟似雾地散去。
今生的洛朝露又听到洛襄如此说,怔忪良久,恍若又回到了前世。
当时的她,不仅不屑一顾地拒绝了他,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讥讽他六根不净,重色重欲。她以为完成了洛须靡的任务,大功一件,仍可以做回那个恣意骄纵的乌兹王女。
她确实还是王女,却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卑劣贡品,被献祭给了大梁,永无归家之路。
后来她才隐约明白过来,他似是一早预料到了她之后的下场,宁可不做佛子,也要当众立誓,说要护她一生一世。
可她知道的太迟了。等领悟的时候,她已困在大梁皇宫里,折尽了羽翼,陷入更深的深渊,没有回头之路了。
她曾经无数回在深夜坐在冰冷的宫阶上,幻想着如若当时答应了他,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想到最后,她只会默默安慰自己道,她的一生一世太过坎坷且艰难,就算她当时应下,他也未必能说到做到,真的渡她一生一世的罢?
沧海桑田,流云消霁。此刻头顶的苍穹前世今生都不曾更改,一样的广袤无垠,不见尽头,其间有几束天光流落林中。
朝露望着洛襄,捕捉到碎玉般的光影在他白玉般的面颊上徘徊不定。
忆及前世,她不由眼底发酸,抽了一口气。
难道前世不灭的执念会流转至今生吗?
可之前在王庭佛殿,她小心翼翼地诉说想与他一道修行,游历西域的愿望,却都被他轻斥拒绝。
今时今日,究竟又有什么不一样了呢?
“哥哥不是说,自己早已断绝七情,既无亲缘,亦无情缘么?”朝露故意睁大无辜的眼望着他,幽幽道,“那我,到底算你的亲缘,还是情缘?
她轻笑一声,以袖掖了掖唇口,道:
“这两者,你分的清么?”
洛襄只淡淡回道:
“既非亲缘,亦非情缘。不过,受人之托,当守一生。”
“只是因为我三哥?”朝露忽而笑了一声,道,“你既可因为别人的承诺照顾我一生一世,那么他日,亦可因为对另一人的承诺而背弃于我。”
“这样的承诺,我才不稀罕。”
语罢,朝露回身扯下马绳,又朝洛襄笑了笑,又道:
“佛子好意,朝露心领了。但我不能放任我三哥为我去送死。”
她想过了,如果她重生归来,仍是救不了三哥,仍是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哪怕真得了佛子一生的承诺,一世的庇佑,那还有何意义?
她才不要这样的一生一世。
洛襄远望山林间,沉吟不语。他不知从何抽出一根长长的鸾带,劲臂一挥,绑在她腰上绕了三圈再打了个死结。
朝露一怔,眼见着自己方才在峡口用来在马上绑着二人的鸾带此刻在他手中,一头困住了她,另一头被他牢牢缠在手腕。
他只消轻轻一扯,就能将她控在掌中,拥入怀中。
洛襄在她眼中一向温和寡淡,从未见过如此强硬之举。在王庭的时候,在同一案上抄经之时,甚至连手指都不愿与她接触分毫。
“女施主,得罪了。”他沉稳的声线丝毫不乱,抽走她握在手中的马绳,一举抱她上了雪云驹。
明明是三哥送她的、她自小养大的烈马雪云驹,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掌控。
她不甘心,还想扭动挣扎,腰际的鸾带已被紧紧扣住,她本就没什么力道,被一根鸾带轻松制服,被迫在马上塌了腰,不至于坠下马去。
他坐在她身后,相隔有距,仍有分寸,低沉的声音随风浅淡地飘来,却莫名让她脸热心跳:
“沙尘将至,女施主最好坐稳了。”
马蹄所到之处,植被从青葱的密林慢慢转为荒芜的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