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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熟悉的身影。

人流掩映,只能看到半个侧脸。微微仰首饮酒时,一道利落的下颔线锋锐如刃。

她一下子如入冰窖,僵在原地。

“他怎么在这里?”朝露喃喃道。

邹云见她的手揪紧了幕布,似在发颤,不由问道:

“谁?”

朝露沉下心,问道:

“你今夜带了多少人来仙乐阁?”

“怕看着我们的武僧怀疑,大部分还在王寺,就带了十人。” 邹云见她慌乱,皱眉道,“殿下可是认出谁什么?”

朝露将面纱重新覆在面上,额饰的流苏也遮住眼帘,将一张脸掩得严严实实,道:

“是我阿母来抓我的人。”

她没有向邹云点名李曜的身份,她有私心,不想让邹云知道未来一统西域的大梁皇帝此刻就在他眼前。

她也不曾想到李曜真的会追来莎车。

他随意地倚在大厅雕花的圆柱前,三两亲卫将他簇拥在中间。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在饮酒,端得是矜贵儒雅。头顶,一盏斑斓的琉璃灯流光轮转,与他手中玉杯交相辉映。

李曜应是不知道她在这里,若是为她而来,此刻应该已派人将这仙乐阁翻个底朝天来找她。

他今夜,或许就是来散散心的。

朝露正暗自凝视,那道素来让她心惊胆战的身影忽而侧了过来,锋利的目光也投向幕布。

她一惊,慌忙拉着邹云后退,全然贴在帘幕背后。

李曜鹰视狼顾,是何其敏锐之人,她怕被他发现她的窥伺。

许久她才反应过来,她只露出一双眼,隔着重重人影,李曜就算注意到幕布,也未必看得见她。

邹云见她大口喘息,忍不住替她拂去冷汗浸湿的鬓发,低声道:

“殿下,今夜不如算了。太危险了。养兵之事,我会想办法的。”

“不。我不是为了那千金。”朝露摇了摇头,很快镇定下来,道,“今夜难得敌在明,我在暗。是个斩草除根的良机。”

她上回那一箭没伤到李曜要害,大皇子的人又太迟钝根本不是李曜的对手,今日她心中顿生一计,可以亲自击杀李曜。

几名碧眼胡姬在筵席间散开来,下腰舞臂,姿态挑逗,挥洒披帛如云如雨,场内叫好声一片。

身旁的亲卫见李曜时不时往那块巨大的幕布那望去,问道:

“主子,怎么了?”

李曜抿一口酒,收回目光,道:

“好似有人在偷看。”

“主子玉树临风,我看这场上的胡姬都在朝您抛媚眼呢。”亲卫们相视一笑,忙道。

李曜浅笑不语,手腕轻摇,晃了晃夜光酒杯,浅酌低饮。再巡视一周,确有不少胡女在趁他不注意偷偷观望。还有胆大的,朝他抛掷锦帕和团花。

许是他的错觉。

他苦心在找的人此刻应该躲在莎车王寺,被那佛子牢牢护在羽翼之下不肯现身,怎会来这种地方。

不一会儿,席间与客人们调情的胡姬来到了他们这一侧。

玉臂扬起,挽着的柔纱披帛飘飘洒洒,拂过男人结实的臂弯,拂过云纹青蓝的衣襟,最后落在他英俊的面上。

三两陌生的胡姬在李曜身侧游荡,始终流连不去,几缕薄纱一次次在他面上拂过,最后用整段披帛将他的眼覆住。

周遭开始有了起哄声,世人皆爱看娇娘戏俊郎的戏码。

亲卫见他不动,不曾推拒,以为他乐在其中,便也在一旁笑看,没有插手。

李曜只眉头微蹙。若在平时,他大概已拂袖而去。此时却也放任胡姬这般戏弄他。

他只是想起,从前她也爱这样与他嬉戏。

衣衫都被他尽褪去了,她还且喜且怯,猫儿似的在榻上东躲西藏,被他捉住了反用锦帕盖着他的眼,不让他偷看她。

她不会知道,哪怕被她蒙着眼,她的每一寸身段曲线,他都能在心中描摹出来。

她也不知道,他贵为帝王,平日不苟言笑,不该有所偏好……

却实在,实在爱极了她。

可最后,明明拼尽全力,却始终没能留住她。

李曜闭阖双眸,手里握紧酒杯,想要对口猛饮。

唇边缓缓抵上一片清凉的杯沿。

盖在面上的薄纱朦朦胧胧,他看不见眼前人的样貌,只见一双佩环琳琅的皓腕,正举着酒杯,调情般喂他喝酒。

酒香清冽,满溢唇口。在周围如潮的哄笑声上,李曜默默由着这个大胆的胡姬,饮了一口,又饮一口后,俊眉渐渐紧皱。

这名胡姬似有些紧张。他感到她拿着酒杯的手一直在他唇侧微微颤抖。指尖一根根翘起,似是一点都不想触碰到他的唇。

李曜心中一动,一瞬万念。

遒劲的双臂猛然抬起,将面前之人一把扣入怀中。

玉杯震落,碎裂一地,酒水汤汤,蜿蜒迤逦。

她似是一惊要急速避开,他双手扶一把束素,把人箍住。粗砺的掌沿着柔肌一寸一寸地抚上去。

峰峦沟壑,玲珑起伏,眼前的云霭茫茫散去,每一寸失而复得的轮廓都在心底无比明晰。

“洛朝露,你还想逃去哪儿?”

李曜一把扯去面上遮眼的薄纱,迫不及待想要确认怀中之人的容貌。

四目相对,一时错愕。

第41章 暴露

元守十五年, 大梁皇宫中,四皇子忽然发了一场高热, 数日不退, 昏迷不醒。

四皇子虽传为卑贱宫女所生,出生便没了母妃,但其人龙章凤质, 文武双全, 简在帝心,更是自幼深受皇太后喜爱,承欢膝下,教养成人。

皇太后闻之一病不起。皇帝以孝治天下, 震怒之下, 太医彻夜不眠,亲尝百药,最后终于将四皇子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

只病愈后的四皇子, 一改往日风流倜傥的少年意气,整个人变得阴郁幽沉,成了迎风咳血的病秧子。时常一个人立在长安最高的阙楼之上, 望向长安以西的天际。

宫中传言,这病一场, 怕是人已变得痴痴傻傻了。

精心笼络的朝臣纷纷散去,往日人来车往的皇子府门可罗雀。无人再提及四皇子堪当太子之位。

其余皇子,先是各自暗舒一口气, 又心怀鬼胎, 都以为是对方下的手。

大皇子率先沉不住气, 突然有一日踏入四皇子府探望。

门口伶俐的小厮没了踪影,全部换了一副生面孔。庭中, 落叶满地无人清扫,仆妇在廊前嗑着瓜子。

连个府兵都没有,大皇子面露狐疑,一把撩开内室的帷幔,一眼看到平卧榻上的一道人影。

“大哥来了?”

帐中传来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没说一句便起了猛烈的咳嗽。

大皇子定睛一看,那覆面的帕子上竟有血丝,在雪白的缎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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