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33


朝露抬手,柔软却发冷的指腹反复摩挲着王座上缺了一块的宝石坑,听到身后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她微微侧身,看到邹云立在月色的阴影里,沉默不语。

朝露眼眶发烫,鼻尖酸涩,背对着他,伏在王座上,一字字道:

“你知道吗?原来坐这个位置的人,应该是我三哥。他一定是个贤明的君王,会比我厉害上千倍。”

“我原本的心愿很简单,再不济,就是还能和我三哥在塞外自由自在地牧马放羊也是好的。”

“可最后,一件件事都阴差阳错,我始终不能如愿。”

良夜寂静,她在黑暗中死死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幽幽道:

“邹云,我已失去了三哥,我不想再有遗憾了……我想去高昌找他。无论是陪着他一道修行也好,还是被视作妖女诱惑佛子也罢,我都想跟他在一起。”

她的声音因哽咽而发着颤,却显得平静而坚决,百转不移。

邹云仰了仰头,苦笑一声,缓缓走上玉阶。

自戾英一出现将高昌的战况告之,他见她一日坐立不安,便已猜到了她的心思。本想最后再劝几句,此时却什么话都凝滞在喉中,开不了口。

邹云将倒伏在王座前已泣不成声的她轻轻扶起来,沉声道:

“王,我陪你去。我已安排好,从乌兹王军中抽调出一支来,明日一早就可以出发去高昌。”

“你去了,谁代我管理乌兹?” 朝露坐回了王座之上,手臂支着头,指尖揉了揉额头,道,“乌兹与北匈才刚刚交好,需利用北匈制衡大梁在乌兹的势力,不能和他们撕破脸。如若我们带兵大张旗鼓去高昌,瓜田李下,北匈人会以为乌兹与高昌结了盟,引火上身。”

“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不能拿乌兹来冒险。”

邹云沉眉,问道:

“那王的意思是?”

朝露从王座上起身,一袭清晨巡视的侍卫服还未换下,显得人英姿挺拔,气度决然。

“我虽不能以乌兹女王的身份去高昌,”明艳照人的少女笑中带泪,莞尔道,“但我可以,以洛朝露的身份,跟着我们的商队偷偷潜入高昌。”

……

翌日。

天光破晓之时,乌兹王城尚在酣睡。

一名胡人男人一身普普通通的常服,倚在马上,手中把玩着一根玉杖,似是在等什么人。

不过半刻,王庭的城道上,百骑骏马遥遥飞驰而来,踏破城中漏夜来的寂静。

戾英眯了眯眼,看了一眼马,再看了一眼马上的人,浓眉微挑,缓缓站直了身子。

都是精兵。果真是大手笔。

为首之人身材高挑,以重缎纱覆面,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摄人心魂的明眸。

她熟练地收缰,飞身下马,一袭低调朴素的天水青胡袍,袍边隐隐织金线的卷草纹,仍可见身份高贵。她的身后跟着化装为商人的数十亲卫。

“我知你是守信之人,定不会见死不救。”戾英笑得意味深长,将一册子交予她,道,“关牒都办好了。我们是卖茶的商人,你是我妹妹。”

朝露接过关牒一瞧,工工整整,严谨得看不出一丝破绽,不像是一个时辰能办下来的,定是化了不少功夫。

“你怎知我一定会来?”

“猜的。”戾英别过脸去,避开她狐疑的目光,漫不经心道,“我做的买卖,从未亏过。”

二人各自带了近百亲卫,一行人昼夜奔驰,以商队之名,低调赶路,数日后到了高昌国边境,交河城。

高昌地处盆地,背倚雪山,地势低洼,靠雪水形成的绿洲扩为城池,地处西域以东,乃是大梁进入西域的北侧要道。此地理位置重要之处,不言而喻。

沿途以山道为主,四面因两国战乱而荒无人烟,行路跋涉,颇为艰险。且恰逢酷暑,补几甚少,一连数日皆以干巴巴的馕饼为食,有时候连水囊都要共用。

戾英见朝露与众人同吃同住,面上从未流露一丝不虞,以从未叫苦,他心中莫名不是滋味。

到了交河城,总算有了些许人气。

一行人在外城的驿站安顿下来,朝露自是独占一整间,屏退了众人。

她虽之前常与洛枭游猎,但从未在马上如此之久。人不离鞍地奔驰数日,双股之间早已被坚硬的马鞍磨破了皮。血肉和汗渍一道黏连在裤袴间,轻轻一撕,疼得她直皱眉头。

只能用锦帕沾湿水,细细清洗一遍伤口,再敷上一层药膏。

朝露每擦拭一下,都要龇牙咧嘴。

忽闻门外传来敲门声,她赶紧拿一旁的毛毡盖在腿上掩住光溜溜的双腿,道:

“谁?”

戾英应了一声,在门外等了片刻,才推门进来,瞥一眼她捂在膝上的毛毡,心中了然。

他走过去,摊开她被马缰勒出血痕来的手掌,将一瓷瓶和一叠绸布递在她手里。

“用这个药包扎,好得快。”

朝露一路上强撑精神,一面因为心急如焚,一面又不想显得自己娇气,心知已被他看出来,撇撇嘴道:

“你懂得真多。”

戾英一愣,忽而低下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笑了一笑,洗得干干净净的手指挠了挠鬓边,道:

“从前也曾和一个女郎如此昼夜行路。当时不知道你们女郎细皮嫩肉,她也和你一样,从来一声不吭的……”

“王子艳遇倒是不少。”朝露拿他的药在掌上的伤口试了试,果真触之清凉无比,痛意顿时减少,她衷心道,“多谢了你。”

戾英漫不经心地挑了挑榻上草席破烂的边,道:

“不必言谢。你为我如此,我心下不安。”

朝露自是不知他心中愧意,只没好气地白一眼,道:

“我说了是为你了吗?”

戾英勾唇哼笑,倒也不戳破,声音柔和下来,道:

“无论哪个男人,看你这娇娇女如此为他,定是要心疼坏了。”

朝露闻言一怔,默默垂下头,想到洛襄,耳廓渐渐染上一抹微红。

她才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到高昌找他的呢。

连日山道驰骋,此时疲惫不堪,待戾英出去后,她斜倚在炕上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忽闻一声惊天乍响:

“北匈突袭交河城!”

朝露心中警醒,睡得极浅,骤然从榻上惊起。她按住腰际防身的短刀,没有立刻出门,而是趴在窗棂的罅隙往外望去。

只见外头火光纷乱,如骤雨疾来。人声马蹄声鼎沸,锣鼓喧天,惊乱的人群狂奔而过,从城外投来的箭雨带火,纷纷落下,燃起一片火海,已依稀可见地上蔓延开去的血泊。

朝露见门外动静渐悄,开门弓身向马厩找去。

她需要在北匈人攻破交河城门之前,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