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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容拒绝,只得默默应下。
洛朝露步入中军帐时,洛枭正在与几名千骑长商议计划。
眼见她进来,洛枭屏退了众人,收起了勾画得密密麻麻的舆图。他凶狠阴沉的面上柔和几分,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他走向她,浓眉不由一蹙:
“气色怎么那么差?帐子不舒服,没睡好?”
朝露走到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垂下头,低低道:
“外面你的人在坑杀流民,怪吓人的……”
“吵到你了?我让他们滚远点。”洛枭摸摸她的头,想要召来亲卫下令。
朝露仰起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为何不能放了他们呢?”
洛枭皱眉道:
“攻城当口,粮草必要充足,否则军心不稳。这些人胆敢藏匿存粮,若是这么轻易地放了,开了口子,以后谁还将军队征粮当一回事?”
“不愿上贡,不肯臣服,便杀无赦,单于统治西域,定下的规矩,历来如此。”
朝露沉默了一会儿,忽而抬眸,凝着秀眉,道:
“三哥,如果这些人,是我,你还会如此吗?”
洛枭一愣,道:
“自是不会。你是我妹妹,天上地下仅有你一个。怎会与那些杂碎一样?”
朝露摇摇头,清澈的眼眸中明光闪烁,道:
“可这些人,原本也是谁的妹妹,谁的哥哥。今日你如此对待他们,万一有朝一日,也会有人如此对待我……这就是因果。”
前世洛襄跟她讲因果轮回,众生皆苦那一套,她从来是不信的。可重活一世后,再回头看前世今生,很多被她所忽视的因果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前世,她以色相害了佛子,最后靠色相侍人,困于宫中。她利用李曜脱困乌兹的泥淖,李曜最后一箭刺死了她。
今生,她算计佛子和邹云逃脱乌兹王庭,反倒害得洛枭九死一生,伤病缠身。
更不用说,前世她对佛子造下的孽,害得他今生饱受前世梦魇折磨。
桩桩件件,如何说不是因果报应呢。
“梆——”
洛枭紧握的拳头猛地翘在胡案上,连带一众摆件都纷纷一震。
“那和尚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尽说这些傻话!”
难以言喻的怒气喷发,烛光落在洛枭的眸中,如同燃起了灼灼的火。
乌兹王女,他宠出来的妹妹,曾几何时是多么恣意潇洒。
他不在的时候,她是吃了多少苦,才会变得如此畏首畏尾,还跟他讲什么因果?
洛枭回身望去,见她似是被他吓得面色苍白,双唇血色全无,心中顿生几分懊悔。
他从前从未在她面前说过一句重话。
洛枭心下一颤,微微俯下身,扶住她纤瘦的肩头。
“别怕,三哥回来了。”他的声音温和下来,低声道,“有三哥在,谁敢动你一根毫毛?”
朝露本不想哭,可看到洛枭伸手时腕上露出的烧痕,眼眶微微发涩。
洛枭见她眼尾渐变湿红,一下子愈发手足无措起来,
“露珠儿别担心,待三哥攻下了高昌,便和你回乌兹去,从此就不打仗了。”
“真的?”朝露抬头看他,眼角还挂着泪珠,唇边却绽开了笑意。
“北匈单于对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可世上哪有无端的恩情……”洛枭目露忧色,面容凝重了几分,口中仍是轻描淡写,道,“我需得帮他夺下高昌,才有自由身。”
洛枭望向她灿若星辰的眸子,微微一笑,道:
“到时候,我和露珠儿回到乌兹,就像从前那样,夏天纵马放鹰,秋天纵犬打猎。可好?”
朝露怔了一怔,挽着他小臂的手松了松,忙道:
“三哥说什么都好。”
她低垂着头,眨了眨眼,手指在他箭袖上画着圈。
她知道,若非有用,洛枭不会随意留下那波流民的性命。
朝露抬首望着他,正色道:
“三哥,我有一计,助你快速攻城,只不过要用到这些流民。”
洛枭抬眸。
他听着她绘声绘色地讲起她的计谋,如何驱流民围在城墙处,然后将大部队掩在后方,等城门一开,前锋骑兵便可冲入城中。城门一破,占得了先机,接下来的进攻便会容易许多。
她明眸熠熠,烛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晕出柔美却不失英气的光华。
听着听着,洛枭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从前在乌兹的时候,她从不会说这些。
那时,她就是一个骄纵任性的小姑娘,一堆王庭的贵族男子跟在她身后,今日去草原纵马,明日到山林野游。天高地广,无忧无虑,像这种杀伐谋略之事,根本不入她的眼。
自此次重逢以来,她会时而跟他描述,她亲手做的乌兹灌溉的井渠,还有春播夏收的时间,甚至还有汉地茶叶的品种,买卖的商机。
今日又讲起了诱敌之术,头头是道。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变了很多。
他自小护着的露珠儿,不是畏首畏尾,而是长大了。
待她说完,洛枭平静地凝视着她,道:
“这些手段,都是那和尚教你的?”
朝露没想到他又提起洛襄。她瞥了一眼,看不出他琥珀色的眼眸中是否有杀机隐伏。
她回想了一下,洛襄其实甚少教她这些。
她是与扮作昭明的昭月一道守城之时,发现她为了击退北匈的进攻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
昭月身材高挑却瘦弱,艰难地撑起了昭明沉重的甲胄。她虽不能单打独斗靠武力,手中克制敌军的阴诡伎俩却层出不穷。这是翻烂了多少兵书,经历多少次实战才悟出的手段。
朝露跟着她用兵守城,自叹不如。
要是她在乌兹王庭的时候像昭月那么厉害,或许洛枭就不必为了救她而生死不明,归来满身是伤,余生如遭酷刑。
她静静望着近在眼前的洛枭,心中涌动着一股沉沉的热流。
这一趟高昌之行,她找回了阔别已久的三哥。可昭月若是知道她的王兄昭明已阵亡,该有多伤心。
朝露晃了晃他的小臂,巴巴地仰起脸,笑道:
“这些手段,我也是想三哥早些收兵,一道回到乌兹去嘛。”
闻言,洛枭低头一笑,没有再质疑,不动声色地答应了她所谓的计谋。
他心底自是知道,她不过是想留下那些人的命罢了。
她的愿望,他从来没有不满足的。从前如是,当下亦如是。
洛枭望着她欢天喜地离去的背影,独自在案前把玩着手中的鸽血石。
光线在指间折射,黑沉沉的眸映着烛火,明昧不定。
露珠儿,说到和三哥像从前那样,你犹豫了。
……
夜风微寒,洛枭垂落的衣袍散开,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