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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泠一怔:“难道面对?小人的刀刃,君子只有忍耐退让?那些被刻意制造出来的舆论,当真就这样重要、没有更改之机?”

“自?然是有的,但你?要?等,”高帝断然回答,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一阵疾风骤起,打断了他的话,于是他便慨叹一声,软了口气,“舆之一字为何意——天造独车于器中,这器可以是小人之器,也可以是君子之器,得用与否,只看你能不能驾驭此道。”

他转身回宴,宋泠追过两步,不甘道:“这如何还能称‘道’?分明是‘术’、是‘势’——陆沆不为,是因不屑,我,也不屑!”

高帝仰头看向月亮,脚步顿了一顿。

“二郎,我说过太多次,你?太年轻了,所谓术、所谓势,并非只有不屑一种态度,况且,他可以不屑,你——不可以。”

他拂袖而去,留下一句:“你?的两位老师都是陆沆好友,你?去向他们学上一学罢”

朝中事忙,宋泠一时未找到机会,他想不清楚这句话的意思,接连两日郁郁寡欢。

十七日老越国公办大宴,为全体面,他亦至此地?,屏退下人在越国公府独行。

落薇最爱凑热闹,自?然也来了,只是他转了两圈都不曾寻到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宋泠沿着石板路一路行走,走到尽头,见凉亭中有两人对?酌。

一人正是陆沆,另一人是时任御史中丞邱放,二人皆是大醉,相对?而吟。

陆沆时哭时笑,口中唱着一首词:“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邱放醉醺醺地?与他碰杯:“……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

他被这言语中的一半伤情、一半洒脱所感染,正想上前与他们同饮一杯,不料此时,自另一侧忽地跑来两个小姑娘。

一人杏粉衣衫,正是他今夜未见的落薇,另一人浅紫衣裙,还未走近,口中便嗔道:“爹爹,你?又饮醉!”

邱放转头见女儿来,哈哈大笑,继续吟道:“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1]

落薇隔着凉亭,一眼看见了他,本想高喊一声,又似乎不想惊了二人的酒兴,便趁着邱雪雨与邱放陆沆二人言语时,拎着裙子偷偷跑了过来,撞进他的怀中:“太子哥哥!”

宋泠定了定神,方觉自?己?之前太过冲动了,他若靠近,邱陆二人面对?储君,想必不会再有如此洒脱襟怀。

他不想坏了这两人的雅兴,揽着落薇转身就走,落薇见他沉默不语,便问:“你?怎么不高兴?我今日可高兴了,认识了好多新朋友……”

“薇薇,”他打断她,“陆大人与邱大人方才唱的词,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见他仍不展颜,落薇眨了眨眼睛,立刻敛了面上玩笑神情,正色道:“这是苏子瞻的词,陆大人说,朝中勾心斗角,斗的是蝇头蜗角,不如大醉一场更痛快。邱大人接,说一生一半忧愁,不必多言,今夜见月,明朝见江南,酒歌相和,便是人生之快事。”

宋泠还没回话,落薇便突地改了称呼,笑眯眯地?说:“二哥,你?无需怜悯他们,更?不必羡慕江南——我们都在乾坤世界的掌中,斗转星移,只要?同道,总会再相见的。”

这些记忆随着面前女子在昏沉中哼的词曲一同醒来,当年对?术道的茫然与恐惧、想不清楚的“舆论”之意、挚友月夜对?酌、恋人温柔至极的理解和默契……

叶亭宴不知道他为何会在此地想到这几件几乎不相干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周遭太黑,他心疾未尽,妄念仍然深重的缘故。

他随手取了桌前一把雪亮的匕首,掏了帕子专心擦拭,希望能叫自?己?分心。

口中却听不出丝毫慌乱,只有漫不经心:“你父亲是前御史中丞邱放大人?”

烟萝毫无反应,仍旧在翻来覆去地唱她的曲子。

叶亭宴突地问:“你想活吗?”

烟萝这才回过神来,缓缓地?抬起头,瞧见是他,便扯了扯嘴角:“叶大人。”

她似乎这才听出他的声音。

叶亭宴道:“你的娘娘想叫你?活。”

烟萝却只是喃喃道:“她难道不知道,我进宫来是为了杀她的吗?”

叶亭宴没吭声,却在心中赞了一句。

好一对主仆,好一双旧友。

朱雀问人不用刑时,便是将人置于漆黑不见天日的牢狱之中,断绝食水,只在必要?时灌些吊命之药,莫说一日十二时辰,就是三四个时辰,声音光线全无之地也足将一人逼疯。

他虽有交待,为烟萝留了一只蜡烛,可那光毕竟微乎其?微,烟萝在此黑暗之地?待了整整半日,昏昏沉沉,又是听他这落薇“近臣”开口提及,竟仍旧能忍一切求饶,坚持从?前的供述,说自己是进宫来杀她的。

元鸣自?门前折返,低声对?他道:“小人照大人吩咐,扣下了朱雀查出的关于此女当年进宫的消息,请大人一观。”

宋澜组出的朱雀近卫,一半是刑部、御史台中得他信任的酷吏,另一半是金天卫、左右林卫及禁军当中忠心耿耿的好手,这些人常年在皇城之内,不管是查探消息还是处理密事,都手脚麻利、得心应手。

烟萝晨起被抓,夜里关于她的所有消息就到了他的手边。

叶亭宴展开手中朱雀的奏报,惊讶地?发现?,她进宫所牵涉的所有事中,竟完全看不见落薇的身影。

怪不得二人能够坚持一样的口径,绝不松口。

当年宋澜精心策划了上元之夜的刺杀,随后择了宋淇做替死鬼,顺带清理了几个从?前与他密切些的朝臣——他在朝之时虽有贤名,但谨守规矩,其?实是少与朝臣往来的。

所以与他密切些的人并不多——苏舟渡已死,方鹤知在天狩二年还乡未归,张平竟等人平素在朝中从不偏袒,故而逃过一劫。

他喜交的多是陆沆一般的直臣,譬如当年刚正不阿的御史中丞邱放。

刺棠祸首三人当中,刘拂梁是邱放提拔的学生,似还与当初的邱雪雨互通心意、定了婚约。

故而邱家当初全家被株连。

只有邱雪雨一人改名换姓,入了内廷。

朱雀一日之内遍查了所有可能牵涉此事的人,写了这份奏报,叶亭宴细细读下来,发现?邱雪雨当年进宫,与落薇似乎毫无关系。

牵涉之人,这些年都以各种各样十分合理的缘由被调离了职位,或者被送出了宫,余下的几个并非主要经手人,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定与初立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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