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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捧起他的脸,注视着他被泪水洗过的,琉璃般通透的眼眸,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
“你已经得到了。”
权衡利弊是刻在季陵骨子里的本能,如果对白孤没有真心,就算亏欠对方再多上十世,他也不可能下定决心放弃性命,陪着白孤永远留在幻境之中。
白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眶哭得通红,情绪太过激烈以至于一度失语。他瞳孔轻颤着,喉咙哽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伸手攥住季陵衣襟,呜咽一声猛然咬上他的唇瓣,辗转吮吻,狂热炽烈。
“啊这……”
玄净大吃一惊,随即窘迫地转头,对上卫捷同样尴尬的大红脸。
“那个……额咳咳!我们还是先去别处走走吧……”
“是呢是呢……贫道正有此意……”
他们这一走便是许久,久到月落日升,清晨的第一缕曦光拂过了山顶,相互依偎的爱侣盛情平息,他们才慢慢地晃荡了回来。
玄净原地结了个阵法,将半死不活的玄真卿传送回了师门,然后提出要同他们一道回京,处理玄真卿留下的烂摊子。
白孤一夜之间经历大喜大悲,早已精疲力竭,一旦放松心神,便化为狐狸原型沉沉地昏睡了过去,耳尖耷拉在脑袋两侧,大尾巴将自己围了一圈。
他系在腰间的布偶应声坠地,不慎破损的布料里露出些许棉花,还有红色玉佩的一角。
季陵捡起布偶,抽出玉佩还给玄净。
“多谢道长以宝物相护,如今事情已了,此物也该归还原主了。”
玄净道:“灵气耗尽,它便只是个寻常玉佩,算不得什么宝物。况且我既已将它赠予季公子,就断然没有再收回的道理,请季公子收下它,就权当你我相识一场的见证吧。”
季陵将白孤托在怀中,指腹在他的绒毛上蹭了又蹭,闻言笑道:“那季陵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该解决的事情都已解决,一行人回到京城,却猝不及防得到了皇帝病重的消息。
“怎会如此!”卫捷怔怔道:“父皇的病……这些时日不是已经大好了吗?”
可他又马上想起皇帝身体变好的原因……是玄真卿献上的丹药!
玄净将皇帝平常吃的丹药一一察看过后,面沉如水,说道:“这都是些虎狼之药,药性极强,短时间内可调动服食者体内的生气,使其表面看起来面旺体健,实则是在透支生机。皇上滥用此药数月有余,又不让太医调养身体,精力匮竭,这才……”
卫捷道:“道长可有办法?”
玄净叹息一声摇摇头:“凭我毕生所学,也不过能再为皇上延续三五月的寿命罢了。”
天子病重,京城人心惶惶,民间被禁止了一切嫁娶之事,季陵与虞鸢原本已经准备妥当的婚事也顺势搁置下来。
数月后,皇帝驾崩,十三皇子即位。
先皇崩逝,新帝即位,朝中动荡,季陵作为卫捷的心腹自然是闲不下来,一日万机,案牍劳形,协助他安抚朝臣,平定动乱,着手准备推行新政。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又已过去不知多少时日。
季陵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卫捷却还整日埋首于成堆的奏折中。
一日,新帝宣季陵入御书房。
“陛下万安,不知宣召季陵所为何事?”
卫捷刚批完折子,抬眼见季陵站于堂下,笑着指了指右手边第一个座位:“来,坐下。”
季陵侧目往那边看了一眼,面不改色道:“季陵不敢。”
卫捷问:“有何不敢?”
季陵答:“此乃丞相之位,季陵不可逾矩。”
卫捷爽朗地笑了几声:“既是丞相之位,那朕便封你为丞相,你便能坐得了。”
季陵失笑,自己前世经营多年汲汲以求的位置,如今竟这么轻易就得到了。他看出卫捷的认真,反倒摇摇头道:“皇上怎可开这种玩笑?”
卫捷道:“朕可不是在同你玩笑,季公子经天纬地之才,又帮了朕这么多,于情于理朕都应该好好赏你。”
“原来如此。”季陵闻言笑了笑,抬起头从容地看着高位上的新帝,不紧不慢道:“皇上若要赏,便答应季陵一件事吧。”
“准了!”卫捷痛快地应下,然后好奇道:“你想要朕答应你什么?”
堂下之人微微一笑:“请皇上允许季陵……此生永不入庙堂。”
卫捷一愣,顿时后悔自己方才答应得太快,季陵若是不能入朝为官……他想想都觉得心痛。
可天子一诺九鼎,给出去的旨意不能收回,他只好咬着牙,不死心地问道:“这是为何?”
季陵清明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追忆般的柔情。
“我曾向一个人许下过承诺……等一切结束后,便带他离开京城。”
能让他露出这种神情的唯有一人,卫捷顿时了然,想起他们的往事,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忽然又想起了点什么,对季陵道:“先帝丧期已过,你那未完成的婚约……”
季陵道:“我与虞小姐并无私情,陛下可否将婚约废除?”
卫捷道:“不行。”
“那婚约是太皇太后亲赐的懿旨,朕也无法违逆。”
季陵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正要说什么,却听卫捷继续道:“不过……镇远侯千金自请离京为先帝守陵,朕已应允。她这一去归期不定,你们二人的婚约也算是名存实亡了。”
季陵闻言一顿,神色颇有些意外。
帝陵距京数百里,地处偏远,条件艰苦,与浮华的京城是两个极端,那位金枝玉叶的闺阁小姐,竟能下此决心前往。
“虞小姐……可有人陪同?”
卫捷意味深长地一笑:“陪同之人……不过一个随身伺候的丫鬟,外加一个忠心的侍卫罢了。”
季陵想到什么,也缓缓勾起了唇角。
对他们来说,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季陵离开时,卫捷最后问了一句:
“季兄,可想好了离京后要去往何处?”
季陵脚步微顿,没有纠正新帝不合礼制的称呼,背对着他笑了下,声音清朗,带着说不出的风流洒脱。
“游子离家已久,也该回江州见见故人了。”
……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堆积了一整个冬季的冰雪在温暖的阳光下消融,皇位更迭带来的暗流已然平息,新帝勤政爱民,推行新政,清理掉了一大批贪官奸佞,今日正是行刑的日子,半个京城的百姓都涌到刑台观刑。
人潮涌动的街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逆着人流的方向驶出了城门。那半曲着一条腿坐于车头赶马的是位面容俊俏的书生,不束冠不佩玉,只一身素衣墨袍,背后歪歪扭扭靠着个半人高的箱笼。
每当那箱笼快要倾倒时,马车里便会伸出一只素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