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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里,他也没有经过义体改造手术。
但是记忆里的那些轮回,改造手术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
这种影响一直跟着他,到现在,好像好不了了。
他好像没有办法再对别人产生细腻柔软的感情了,像是丧失了某种功能。
在这项重要的功能丧失之前,他最后产生感情的对象是莱尔,于是她就成了莫托的寄托。
吃到好吃的,还是会觉得美味,但不会将夸奖脱口而出,看到浩瀚星河,也会赞叹造物之美,但又觉得索然无味。
已经没有办法再产生新的感情了。
但是人活着,又不会真的变成机器,那些于生活的细微之处产生的情感,被莫托投射到记忆里的莱尔身上。
那成了唯一能触动他的开关。
“不需要拥有她,也不用长时间地黏在一起,偶尔能碰面,一起喝茶赏花就很好了。”莫托说:“我对她的期待,仅此而已。”
他认真的回忆着,温顿没有打断他,用充满疲倦的声音说:“再说一次吧,那天晚上的事。”
莫托和她建立友谊的那一个晚上。
他死在她枪下之后的故事,他无法参与,只能从别人口中探究的那些碎片。
“这几天都说了快一百遍了。”莫托无奈。
“你不想说?”
当然不,他也想说,有人想主动倾听,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的事,不管说几遍,都不会觉得腻。
他喝了口水,语气平缓地讲述着。
“……我把她的脑袋按在肩膀上,然后和她一起冲破白星庄园那面蔷薇缠成的墙。”
月光下爆开的蔷薇花瓣肆意地散发香气,莫托深吸一口气,好像又闻到了藏在记忆中的那股味道。
如果是以前,在别人面前讲自己的事,详细地讲述自己曾经的事,会让莫托羞耻不已。
但现在,在温顿一遍又一遍的聆听中,在他变得奇奇怪怪的心脏的影响下,他也像个局外人一样,在讲的同时反复回味这段记忆。
然后在这种反复的行为中,从那些记忆里提炼出新的情感,细细品味。
那种情绪和感受,像香水一样,虽然留香时间短暂,但冲击着现在的他,让他不至于淡漠贫瘠到底。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在失去感知之后,却能通过回忆,反复触摸到曾经的情感。
他的朋友莱尔,好像成了他新的心脏。
“最终我们也没有看见星河,因为飞行器坠机了。”莫托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平淡地将故事结尾。
温顿早就支撑不住睡了过去,他觉得有些可惜,每次这种谈话和故事环节,都是相互的。
他爱听莫托的故事。
莫托也喜欢听温顿的经历。
那些遥远的,和他不搭边的血腥回忆,又危险又刺激,莫托总能从温顿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莱尔的另一个形象。
这让他由衷地佩服自己的朋友,对她崇拜不已。
……
医院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岛屿,外面情况如何莱尔不太关心,太阳西斜,她仍然坐在那里思考,试图尽快找到一个突破口。
还是那句老话,要加快速度。
她需要一个契机。
和她隔了几栋楼的班卓,正躺在床上/呻/吟,除了本院里那些头发花白,一看就是老资历的医生,一直为他们家族服务的医生也赶到现场。
庞大的数据被导出来,班卓整个家族及他自己的发病进程,和曾经使用过的治疗手段,都在整理后,被投屏到会诊室里的屏幕上。
班卓在旁边的病房里,他被穿着防护服和外骨骼的人按着,换上一套特殊材料制成的压力衣,除了脑袋,只有手掌和两只脚露在外面。
随着他的清醒,他身上所有的经脉和血管像活过来了一样,在他皮肤下扭动着,然后逐步凸起。
就连脸上都无法避免。
妖冶美丽的脸上遍布浮起的血管织成的“蜘蛛网”,映着他颈侧延伸出来的血红纹身,让人牙齿发酸。
剧痛和痒意侵蚀着他的神经,他无法克制地发出猛兽一样的咆哮。
压力衣将那些浮起来的经脉按下去,勉强让他恢复一些神志。
他从旁边人的防护面罩上,看见自己猩红的双眼,眼白上布满红血丝,快和瞳仁融为一体,紧紧咬在一起的尖牙上流着涎水,张着唇,喉咙里冒出咕噜地沉闷吼声。
看起来像一头未开化的野兽,不堪入目。
“请保持平静。”病房两侧的喇叭响起,四面的墙角都伸出几根圆管,迅速地喷出能让人迅速镇定下来的气体。
班卓此刻也明白,自己必须立刻平复情绪,保持正常的状态才能尽快腾出手来处理莱尔的事情。
他两只手捏在床尾,失控边缘的alpha破坏力惊人,液态金属被他捏得无法恢复原状。
班卓强迫自己仰头,尽量快一点吸入那些气体。
基因病发作时钻心的痛和外貌上的异常,让他内心无法接受,既要抵抗这种绵绵不绝的痛,又要克服发病时如畜生一样的外表和状况。
是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
血管里游走的每一滴血都在燃烧,咕嘟咕嘟地沸腾着要将他的理智也一起煮熟,他把身侧的人掀翻。
喇叭里的声音变得高昂,一直在强调:“请保持理智,班卓大人!”
药物起效需要时间,班卓只觉得那些药都快被他沸腾的血液蒸发掉了。
他一遍遍地叫着莱尔的名字,那两个字反复在齿尖研磨拒绝,都快被嚼碎了。
班卓大脑是麻痹的,念着她名字的时候,一会儿觉得身上的血凉了一点,离恢复理智又近了一点。
一会儿又气又恨,好不容易稍稍平静的脑袋又烧了起来。
关注着他动向的医生一直在强调,让他放空大脑,什么都不要想,药物马上就会起效。
可是根本没有办法,只要眼前闪过那张脸,就无法平静。
他大吼一声,跪在地上,让自己的嘴巴不要再念叨那两个字了,一口咬在床位上,涕泗横流中呜咽着将她的名字和着痛苦吞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尾留下两排牙印,班卓终于彻底平静。
穿着防护服的人撤走,换了一批人进来。
他们把他扶到床上,往他脸上贴东西,磁片连接着各种仪器,随时监控他的状态。
“您之前的医生应该和您强调过,要保持情绪平稳,绝对不可以有剧烈波动。”医生站在一旁,说着老一套。
班卓觑他一眼。
和文森特还有提亚特梳理过一遍她的所作所为之后,是个人都不可能保持平静。
他眼白上的红血丝渐消,但双眼犹有红意,鼻头微红,这些都是刚才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