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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她睡觉都睡得这么快——徐存湛心底油然而生这样的念头。
忽然听见另外一道脚步声,徐存湛回神,打断了自己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侧脸向走廊尽头望去:只见走廊尽头,周大婶正在向他走来。
她好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徐存湛说。虽然周大婶已经尽力放轻了脚步声,但那声音落在徐存湛耳朵里仍旧十分刺耳。
他瞥了眼自己身边的门扉,门后面就是刚进入浅眠的陈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徐存湛快步走过去拦住周大婶,没有让她继续迈着那声音明显的脚步接近门口。
“周大婶,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周大婶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除了徐存湛以外的人。她蹙眉为难,道:“其实,我是有一件事情想和您说来着……是关于您今天让我帮忙梳洗的那位姑娘,但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徐存湛:“我与陈姑娘情非泛泛,若是周大婶有知道任何陈姑娘的事情,还请尽数告知于我。”
朦胧月光下,少年皱眉,神色冷肃,眉心朱砂印红得醒目。
周大婶莫名感觉到了压迫感,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就是,我今天给那位——给陈姑娘梳洗的时候,她手腕上不是戴着一截黑色很有弹性的奇怪布料吗?”
“我就想着,既然要梳洗,那还是摘下来一并洗洗比较好。但是我摘下那片布料后,却发现那布料底下还贴着一片白色纱布,上面有股草药的气味。我,我也不知道那是治什么的,当然不敢去取,但那纱布自己突然就掉下来了,露出底下好深一道伤痕,可吓人了。”!
第11章 失落梦
夜色渐浓,明月被乌云遮挡,到了后半夜时,雪下得越发厚密。
徐存湛从房间窗户处翻进去,他动作轻巧,落地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屋内烛火已经熄灭,只有窗外积雪反折一点微弱的白光照着室内。笼罩着床榻的浑圆清气护罩还在,护罩内,穿着普通农家衣裳的少女胸口往下都被棉被遮挡。
她脸颊和脖颈上零星血迹已经被擦洗干净,露出白净细嫩的皮肤。如果忽略那头过于醒目出格的蓝色长发,少女的脸实际上十分端庄秀美。
陈邻魂魄寄身的玩偶正窝在少女脖颈处,两手依赖的抱着少女脖颈。
徐存湛抬手,屈起手指将一道真气打入玩偶体内——这道真气可以保证陈邻睡得更熟,不会被任何动静惊醒。
他在床前半蹲下来,掀开被子拉出陈邻身体的胳膊。
将衣袖捋上去后,露出一截细瘦伶仃的手腕。尤其是当这截手腕被徐存湛握在手里时,他越发能感觉到面前这具身体脆弱微小的生命特征。
就像冬夜里的一截灯火,全靠那层单薄的灯笼皮挡住风霜维持生命。
这是徐存湛第一次意识到普通人原来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即使在暮白山时,师父已经千百次告诫他凡人的脆弱,但仍旧不及此刻徐存湛亲自握住陈邻手腕时,感受得更加真切。
太弱小了。
看起来甚至还不如徐存湛在自己洞府里养的仙人掌能活。
他将陈邻的手腕翻过来,很快就在陈邻手腕内侧找到了周大婶说的那道伤口:确实很深,但看起来有好好上药,新生的嫩肉颜色浅粉,与四周洁白细腻的皮肤格格不入。
皮肤底下深黛色的血管很纤细——徐存湛在看着陈邻手腕时,不禁又看了下自己的手腕。
少年的手腕粗细几乎是陈邻的两倍。
他倍觉好奇,又将陈邻的手放到自己掌心。
就连手掌也细弱小巧,徐存湛一拢手指便能轻易握住。他偏过头,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少女和人偶,眉心略感不解的皱着。
忽然间,那埋首于少女脖颈间的玩偶身体抽动了两下,喃喃低语着胡话,似乎是陷入了梦魇。
徐存湛听见她前言不搭后语的微弱声音,隐约听见了‘妈妈’‘想吃排骨’之类的断断续续的句子。
而躺在床上的少女躯体也好似和灵魂有所感应,闭着的眼睫微微颤动,从眼角处缓慢流下眼泪。
徐存湛的注意力被那行眼泪夺走。他注视着那滴眼泪,看着它从少女浓密的眼睫尾巴上落下,沿着柔软的皮肤流下去。
在它即将淌到少女耳朵上时,徐存湛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摁碎那滴泪珠。
他的手指沿着泪痕的方向倒划,一直到自己指尖触碰到陈邻湿润的眼睫时才停下。
他探究的望着陈邻睡脸,沉思。忽然,徐存湛猛地回神——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还有那一瞬间急促了两下的,毫无缘由的心跳。
徐存湛迅速收回手,将陈邻胳膊塞回被子里,自己则转身又从窗户处跳了出去。
出去后他甚至还不忘帮陈邻把窗户关上。
屋外仍是大雪,冷风刮得人脸疼。徐存湛翻身上了屋顶躺着,两手摊开在积雪的瓦片上,呼吸变得比平时更快,茫然注视着天空。
他身上太热,周边的雪很快就被他身上的温度热化,变成冰冷黏腻的雪水,变成一片雾蒙蒙的白气。而躺在白气之中的徐存湛,举起自己右手。
他盯着自己的右手看了好一会儿,脸颊肌肉紧绷。
数秒之后,徐存湛舔了下自己刚才擦过陈邻眼泪的手指。
“……咸的。”
*
陈邻睡醒之后就有些焉焉的,一副没什么精神说话的表情,趴在窗户架子上晒太阳。
昨天晚上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家里,妈妈特别高兴,说让外婆给她炖苦瓜排骨。一转眼到了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果然有一大盅苦瓜排骨,外公外婆还有妈妈都坐在饭桌前,热热闹闹的给陈邻夹菜。
但等陈邻伸筷子去夹苦瓜的时候,夹起来的苦瓜却变成了血淋淋的肉块。
她吓得尖叫一声把肉块和筷子一起扔出去,再抬头看四周,却发现亲人们都不见了,只有几个不认识的白骨架子坐在饭桌上。它们一边质问陈邻为什么践踏它们的骨灰,一边爬过来掐陈邻的脖子,一下就把陈邻给吓醒了。
“唉——”
陈邻躺在窗户架子上翻了个身,叹气:偏偏这种时候徐存湛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要是徐道长在就好了,至少她还能找个人说说话,只有一个人呆着实在是太无聊了。
她正想着徐存湛呢,忽然眼前就出现了徐存湛的脸。
他的脸贴得太近,把陈邻吓了一跳,哇哇叫着往后滚了一圈,险些滚下窗台。好在徐存湛反应快,伸手抓住玩偶将她捞起来后,顺势放在了自己手掌心。
陈邻心有余悸的抱紧了徐存湛手腕:“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下次要冒出来也吱一声啊,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徐道长!”
她有些恼怒,但说完这句话后却迟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