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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侧身挪出来,“好了。”
钟漱石没再牵她,放慢了脚步,走在孟葭的前面。
但孟葭害怕,灯源在他的手里,她不敢离他太远,踩着小碎步跟上。
到了楼梯口,一道黑影从玻璃窗前掠过去,树枝晃动几下。
孟葭赶紧贴上去,下意识地挽住他的手臂,低低叫唤一声,“什么东西?”
钟漱石停住脚,暗夜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前那份柔软压在自己臂上。
他喉结滚动一下,哑声道,“只是一只鸟而已。”
孟葭不敢再看,“喔。”
钟漱石重新握她的手,“喔什么?这么怕还要来这里。”
他语气很清淡,但责怪她的意思,明明白白在里头。
孟葭小声跟他解释,“我怕明天早上拿,会来不及。”
“就算上课迟到几分钟,偶尔一次,也影响不了你什么的,”钟漱石正儿八经的,跟她分析起利弊,“但要在这里吓着了,摔个跤,哪一样更划不来?”
他的声音,在黑暗里分辨起来,依旧稳重,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孟葭低下头,“因为临时去看了钟灵,所以、回来晚了。”
她知道他说的对,晚归也不是理由,更像在诡辩。
在钟漱石再度开口前,孟葭抬头,“我下次会注意的,钟先生。”
她示弱的时候,调子总是放得特别轻柔,清泠泠的,像对坐西窗下倾诉衷肠。
“再叫我一句。”
钟漱石转过身,清亮的眸子望住她,眼中雾霭沉沉,语调不能说不温柔。
孟葭不知他什么意思。她迟疑地张嘴,“钟、钟先生。”
多了几分胆颤,听着比刚才那一句,更怯生生的了。
钟漱石喉头紧绷着,生理性地咽动一下。
片刻后,将站在更上面一格的她,紧紧揉进怀里。
他的气息又重又烫,肆无忌惮的,喷洒在孟葭的颈侧,“在家挨打了是不是?”
孟葭手脚发软,她仓皇着,甚至能感受到指尖的血管在跳动,只剩乖乖点说是的份。
“怪我,怪我考虑不周,”钟漱石说话时,薄唇轻蹭着她的耳廓,晕开一片潮热,“不该那么去找你的。”
这段日子,他变本加厉忙工作,为一点小事动雷霆怒,把整个行政处搞得人心惶惶,送上去签字的文件,检查再检查,连标点都不敢出错,恨不得拿放大镜看。
好几个员工都私下问郑廷,“钟总最近怎么总是申斥人?”
郑廷专会打官腔的,“凡事严格要求,是组织上对各位的爱护。”
他也说不好,是不是因为孟维钧那个伪君子,到丈母娘面前告自己女儿的状。
钟漱石对那晚的事只字不肯提。
“不,是我自己的问题,钟先生来与不来,这顿打都少不了。”
孟葭想要摇头,但他宽大的手掌紧箍在她的后脑上,她动弹不得。
钟漱石埋首在她发间,阖上眼,鼻尖微微转动着,深嗅这道青翠欲滴的芙蕖香,心脏蓬勃地跳动。
这副情形,在梦里出现了很多次,他不愿醒。
因为身处其中,明白的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不想醒来。
可不管是哪一次,他的反应都太过清平,不像现在,真抱了她在怀里,才看清自己有多想她,贴在她腰际的手,一再收紧。
他声音低哑下去,“有什么问题?你没做错任何事。”
“有的。”
孟葭靠伏在他肩头,沉重地闭上眼,盖棺定论似的语气。
不是因为孟维钧多嘴多舌,也不怪钟先生的临时起意。
外婆会打她,是怪她不该动心起念,对钟先生的喜欢,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钟漱石紊乱的气息,深抵在她耳后,“是什么?告诉我。”
“我不想说。也没有必要说。”
孟葭轻轻推开他,她从他手中拿下手机,迅速跑下楼。
一刻未停的,仿佛后头有猛兽追人,孟葭蹿到了宿舍楼下。她扶着楼下那颗树,大口大口的喘气。
黑夜对她的威慑一下退了后,这么说起来,钟先生比那没人见过的鬼,还要可怕得多。
她在黑暗里束手束脚,至多是一步走不动,在钟先生面前,却是一双手进退不得。
想要回抱他一下,又想起对外婆的保证,吓得她不敢动。
缩回来,他浓郁滚烫的呼吸,耳畔被他带起的、那阵酥酥麻麻的痒,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绪,叫她管不住自己。
还好楼道里看不清,否则她面上红若霞蔚,哪里还能瞒得住人?
孟葭脚底发虚,一步步扶着栏杆上楼,如同踩在云端,喉咙口干涩着,好像刚生过一场重病。
她茫然地回到寝室,把书扔在桌上,软塌塌的,往椅子上一坐,浑身脱力。
手机响起来,孟葭看也没看,划开接了,“喂?”
谭裕问,“你怎么没等我,自己就走了,到了寝室没有?”
“到了,再见。”
孟葭有气无力,才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没多久,铃声再一次闹她,孟葭发了点脾气,“有完没完?”
对方明显被吓到。他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是孟小姐吗?孟兆惠女士的女儿。”
孟葭哦了一声,说句不好意思,“我是。”
“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是这样的,你母亲生前那本《浮生偈》,我们出版社希望能够再版,你是孟女士的合法继承人,法律上需要取得你的授权。孟小姐,有时间见面详谈吗?”
孟维钧在她妈妈生前,已经和她办妥离婚手续,自然无权做主。
孟葭说,“好的,麻烦你把地址告诉我,后天方便吗?周六我去出版社找你。”
那位主编报了一个地名给她。
“好的,再见。”
她想要打个电话,给外婆说一声,但看时间太晚,只能作罢。
孟葭扔了手机,边脱下外套,打开柜门,拿出一条白色绵绸睡裙,去冲个凉。
站到洗手间的镜子面前,照见自己的时候,她吓一跳,过了这么久,脸还是红得厉害。
孟葭掬了捧清水,没朝脸来,倒是掩耳盗铃的,浇在了镜子上。
她不想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孟葭洗完澡,顺手把几件衣服洗了,拿着衣撑晾到阳台时,眼角的余光一瞥,楼下空旷的马路上,站了一个男人。
他倚靠着车门,树影撇下一道挺拔身形,清如朗月,指间有星红的火苗跃动。钟先生在抽烟。
钟漱石时不时的,就抬头望一望她的窗子,忽然这一眼,对上了窗边穿白裙的人。
她刚洗过澡,头发柔软地披散开来,隔了一段遥远的距离,仿佛都能闻得见清香。
孟葭知道他看见了她,因为他在笑,钟先生笑起来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