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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时半边脸都是缝痕的谭裕,主刀医生忧心忡忡的, 告诉谭老爷子说, 最麻烦的还不是脸上的疤, 是他的膝盖, 因为受到巨大的外力冲击,以后可能很难直立行走。

谭夫人听完,当场两只眼睛一翻,晕了过去,还是谭宗北扶住她。

人情淡薄如纸,谭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刘小琳陪着妈妈去探望,表示慰问的时候,脸上尽是感同身受的痛苦。

可一出了301的特护病房,她妈妈就在车上拍拍她手,装出来的三两分难过,也登时消散得不见踪影。

她坐在车上筹谋着,“本来还想把你配给谭裕,现在嘛,我还得和你外公再物色。”

刘小琳以为,她在家庭环境的熏陶下,已经是一个自私冷漠的大人,她在这样吃人的地方长大,早就完全适应了这个阶层。

但人们设想的,和亲身经历过后的体会,总是天差地别。

她看着原本挺线条锐利、身姿挺拔的谭裕,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也许他后半辈子,都只能顶着半边被烧坏的脸,靠轮椅生活。

刘小琳还是很伤心,甚至在意识薄弱的时候,萌生出一股可叹的个人英雄主义,想要自告奋勇去照顾他。

只是想一想而已。她也知道,家里面一定不会同意,甚至把她关起来教训。

可当听到她温柔敦厚的妈妈,在刚探视完病人,还没从凄凄惨惨里走出来,就面不改色地对她说,我要和你外公重新讨论你的婚事时,刘小琳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升起一股浓烈的悲怆之情。

犹如暗风吹雨,从寒窗陋户里飘洒进来,冷冰冰打得她一身湿透,指尖都是凉的。

原来长大了以后,总是这么只为自己想的吗?凡事没有情面好谈,人人都讲究一个权衡利弊。

见刘小琳低头不语,她妈妈还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你不会连这也拎不清吧?”

她点下头,声音又轻又薄,“我拎得清。”

钟灵推了一把她,“想什么?发了这么半天呆。”

刘小琳摇头说没事。又跟孟葭讲,“学校那边,钟先生已经帮你请假了,反正课也不多。”

孟葭指了指床头的教材,“古月昨天来了,拿了她的笔记给我,等出院了我再学。”

钟灵拨开她头发,“你这脑袋不是磕着了吗?没变笨吧小孟。”

她玩笑说,“笨多了,昨天随便听了一段广播,就这么叽里呱啦放过了,脑瓜子嗡的。”

刘小琳真担心起来,“啊?那你三笔怎么办呀。”

钟灵把刚削好的苹果塞她嘴里。

她说,“吃吧你!没听出来她在胡说啊?你现在推她去考场,她也能把三笔给考过了。”

“苹果不是给我削的吗?”

孟葭瘪了下嘴,眼巴巴看着钟灵,她问。

钟灵瞪她,“像你这种对组织上不老实的人,不许吃。”

“谁不老实了?”

门边传来一道沉冷的男声,钟漱石臂上挽着外套,脚步从容地走了进来。

刘小琳赶紧站起来,恭敬地说,“钟先生。”

钟漱石落了落手,“你们坐,我看看孟葭就走。”

说着,他倾身下去,握住孟葭的手,试了下温度,“今天好点了没有?”

钟漱石的举止太自然,看起来已经做过很多次,语气也是不一样的温柔。

孟葭莹白的面孔泛着淡红,脸上白白/粉粉,像延迟了花期才开的桃瓣。

她心里擂鼓似的,鼻尖嗅着钟先生覆压过来的气息,“好多了。”

钟灵莫名的,不解地抓了一下脖子,只是握一握手而已,哪就至于脸红?

钟漱石说,“我晚上有个饭局,散了以后来看你。”

孟葭迟疑了一下,脑海里翻滚着前两天晚上,他们在病床上,隔着一张薄薄的毯子,耳鬓厮磨,彼此都乱了方寸的画面。

她实在是不敢,不知道这个院一直住下去,还会发生什么。

但当着钟灵和刘小琳,她又怕开口拒绝,会叫钟先生面上过不去。

孟葭折了个中,她手掌拢到他耳边,用只他二人听得见的气音,小声地劝,“钟先生要是忙的话,晚上就不用过来了。我自己会好好睡觉的。”

这样猝不及防的亲热举动,哪怕知道她的本意,钟漱石还是咽动了下喉结。

他更过分的,一双唇瓣送到孟葭耳边,低沉的、缓缓的说,“那怎么行?你哪一晚不踢被子,不想出院了?”

那一点微薄的粉色,在他的温热呼吸里发酵成深红,染透了孟葭的面色。

她慌乱地低头,“那、钟先生决定吧。”

刘小琳看得呆住,她只是眼见耳闻过,钟先生接送孟葭,诸如此类的,旁若无人的亲密,是头一回目睹。

她和钟灵,都有意识的错开视线,上下乱飘的眼神,在尴尬的空气中猛地对上,各自笑得诡秘。

直到钟漱石仪容齐整的,走出病房后,钟灵才敢重重咳嗽几句。

刘小琳故意问,“你嗓子有事儿?”

钟灵模仿孟葭的语气,轻轻细细的,“有没有事,钟先生决定好了。”

惹来孟葭一个白眼,“你二哥不是刚走吗?快追上去,让他好好给你治治。”

刘小琳也道,“嚯,你这会儿又厉害起来了!能说会道上了嘿。”

刚才被钟先生一句话弄的,脸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孟葭说不过这俩人,拿出哀兵姿态,“特地来看我笑话的?”

刘小琳亮明态度,“哪有,我们不是那种人。”

钟灵立马说,“早知道有这种好戏看,我们天天都来!”

“就是的。”

“......”

钟漱石赴的,是赵家人的席面,今天晚上,赵宴的父亲做东。

宴席设在玉泉山上的园子里,就连钟漱石的车进去时,郑廷都打下车窗出示了证件。

谭裕出事以后,赵宴也提心吊胆的,把那个外面飘着名正言顺的幌,实则行风月事的民宿关了不说,整天都在家不出来。

都知道谭裕是要把孟葭往山上带,至于去干什么,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名堂,谭家人难免怀疑是受了赵宴撺掇。

这些天一听手机响,他就怀疑是兴师问罪来的,怕都怕死了。

苏式园林门口,挂着两个宫制四角平头灯,琉璃做的罩子,昏淡的烛光跳耀下,映出钟漱石心不在焉的神色。

赵宴两手并拢在跟前,站在他父亲赵齐礼身后,迎了钟漱石进去。

“钟二哥。”

待钟漱石坐下,赵宴就按吩咐,给他点上烟。

他唇边噙了丝温雅笑意,“赵宴好像,一夜之间成个大人了。”

听得满堂都笑起来。

赵宴自己也道,“先前是我太不懂事了,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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