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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再给我讲一遍!”
钟直民摔了手里的杯子,铁青着脸色,一个箭步到了儿子面前。
钟漱石浑然不怕的,镇定叙述着,“明天早上,我主动申请下调的报告,应该已经在躺在刘叔叔的待批事项里了,他很快就会找我谈话。”
钟直民喊起来,“昏头了你!京里待得太逍遥了?非要下去受罪,那样就舒服了是吧!”
“舒不舒服不好说,但肯定踏实,不被人戳脊梁骨。”
走到这一步,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钟漱石早就把可能发生的一切,都在心里预演了一遍。
这才是第一关。至于到了地方上,会碰到什么样的状况,还能不能调回来,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写这份旗帜鲜明的报告时,是一个深夜,钟漱石坐在办公桌前,不时就停下来望一眼窗外,烟灰缸里,堆满长长短短的烟头。
那天他是半夜两点到的家。
再也没有一个,等他等到在沙发上困得睡着,勾着他的脖子索吻的小姑娘,问他怎么才回来。
隔天郑廷来找他签字,问这是什么,钟漱石推过去,“把它交到董事长那里。”
郑廷说,有痛惜的声调溢出来,“你真的想好了?”
他翻着手上那本《浮生偈》,目光落在最中间那一页上。
钟漱石看了几分钟,关上书,紧紧的阖了一阵眼。
再睁开时,他拍了两下封面,说,“罢了,我去武汉。”
郑廷急道,“只是结个婚的事儿,不难吧漱石?”
他笑笑,“难。我跟孟葭保证过的,不做这种交易。”
那个气氛微妙的夜晚,在枕边曾应承过她的事情,他不想食言。
郑廷叹了声气就走了。
“好好好!有志气,”钟文台猛敲了几下桌子,“这才是我养出来的儿孙。”
谈心兰也过来揉搡他,“你这是干什么?爷爷都给你安排好了,为什么不听话!”
钟直民重重一哼,“看他这副鬼迷日眼的样儿!还能是为什么?”
钟漱石扶住寿星,“好了,奶奶,前程是我自己的,以后我自己来背。”
谈心兰拉着他,往钟文台面前扯,“胡说什么?快点跟你爷爷讲,你是一时糊涂。”
但钟漱石笔直的站着,固执又倔强,纹丝未动。
钟文台胸口剧烈起伏着,怒不可遏的,“就让他自己去背!以后这个家里,没人再管他的事。”
钟直民一面高声吩咐,让司机去把许医生请过来,赶忙扶了老爷子上楼。
迈上台阶时,还不忘狠狠瞪儿子一眼,“你给我等着。”
闹哄哄的前厅安静下来。
韩若楠才敢上前,按了按钟漱石的肩膀,“下面不比在京城,凡事多听大家的意见。”
钟漱石笑了下,有几分感激的意味在,“谢谢妈。”
“你爸爸他就这性格,雷声大,不会真拿你怎样的。”
“知道,我肯主动下放,他心里未必不认同这做法,”钟漱石深知父亲的脾气秉性,沉静的说,“爸爸也不喜欢搞这些裙带关系,不赞成的是爷爷。”
韩若楠看着这个,已经比她要高出很多的儿子,沉稳又干练。
就连这么一点,来得不合年纪的叛逆,都仔细斟酌轻重。
她交代说,“你明白就好,走之前,再来看看爷爷。”
“好。”
钟漱石五月末抵达武汉,一个月后,孟葭结束交换生的日程,启程回北京。
钟灵来机场接她,说,“你要早一点到,没准能给我哥践行。”
孟葭问,“他去哪儿了,出差吗?”
“前阵子调去武汉了。”
她推着行李箱的脚步顿住,“怎么会,他犯什么错了吗?”
钟灵摊手,“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没人告诉我。”
她那天喝了点酒,错过了一场规模史无前例的批/斗,事后不管问谁都不肯说。
几番打探下来,也查不出什么因果,她也就不再问了。
晚上在钟灵家,孟葭洗过澡,坐在露台上那把孔雀椅上看书,鹅黄的吊带睡裙荡开在脚踝边。
素青色的天边,一钩不沾烟火的弯月,迷雾中,向西沉入碧海。
孟葭的手边燃一盏雪烛台,火红的烛心,被零星夜风刮的摇摇晃晃。
她合上书,取过一柄莲蓬状的灭烛器,很快蹿起一束黑烟。
钟灵过来时,孟葭才想起来问,“我那本《浮生偈》,放在抽屉里的,你帮我拿到了吗?”
她擦了擦头发,心虚的清了下嗓子,“说出来你别生气,我给我哥了。”
孟葭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啊的一声,说要命。
她细白的手腕颤了颤。
就好像是一艘,承载着她的懦弱、痛苦和胆怯的小船,飘飘荡荡,又误打误撞的,驶入了钟先生宽广无垠的长河里。
孟葭一下子,就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她慌了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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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56
◎背道而驰◎
56
整个暑假, 孟葭都待在北京,虽说秦文工作忙,也不常来女友家, 但她只住了一礼拜。
她不喜欢打扰别人, 总是给钟灵添各种麻烦, 心里不大过意的去。
孟葭跟一个研一的学姐, 在学校附近的小区, 合租了一套两居的公寓。
租金两个人平摊,孟葭接了五六个商务翻译, 加上没用完的一点奖学金, 勉强也够了。
那一段时间, 医药翻译这方面紧缺人手,体量也大,孟葭总是在电脑前, 查资料, 检查语法,核对到两三点才睡。
她有时候,会烧一盏杜松气味的杯烛,楔入雪夜凝霜的浮香, 燃出将明而未明的天光。
这一款香薰蜡烛,是她偶然在柯芬园市集上淘到的, 那里有很多英式的手工创意品。